第76章 酒肆的擴張

過完了七月半,連綿了好些日子陰雨天結束,暑熱也已消散,太陽在中午時有些曬,但也已不是“烈日”,天瓦藍瓦藍,飄著幾朵白雲,又有習習秋風,長安怡人秋,終於來了。

沈韶光回想這個過分炎熱夏天,有點心有余悸感覺,誰能想到因為高溫,竟然弄得滿城風雨,天災差點變成,更殃及了自己這條小池魚。相對比,前面半個多月陰雨,衣服發黴,墻上透著水汽,倒不算什麽了。

好賴算是過去了,沈韶光舒口氣,摸摸新做秋裝上繡紋,未來兩個多月,是長安最好時候。等進了十月,早晚下起白霜來,便有些冷了。

沈韶光微提松霜綠裙子,坐下,抱起明奴慢慢順毛。這松霜綠帶著點秋厚重,就如那天午後從城外回來遠眺看到顏色一樣。衫子是乳白色,比明奴毛色要柔和一些,做成胡服窄袖款式,免得又被某人拽住了。

想到那日,沈韶光頗有些悻悻,覺得自己忒給二十一世紀新女性丟人……大概,穿越久了,靈魂也古典保守了?

不過那日溜達一趟也不是全無收獲,比如吃到了新鮮煮豆子,好吃蒸豬肉,有點後勁兒村釀,其中最值得一提是蕎麥冷淘。

用井水淘過蕎麥面條,帶著微微澀感和麥面清香,有嚼頭兒,拌著芝麻醬、清醬汁、醋、蒜吃,特別清爽。

在坊裏米糧店,沈韶光沒見過蕎麥面,西市或許有,但沈韶光暫時懶得去找了,便與那店家娘子買一口袋蕎麥回來。

於是這兩天,沈記主人和客人桌案上,便常見蕎麥湯餅身影,冷淘、熱湯,熗鍋、打鹵,炒、燜,粗、細,嬰兒指頭樣兒,貓耳朵形狀……各種花樣兒。

邵傑躬逢其盛。吃一筷子蕎麥拌面,嚼一嚼,又吃一筷子,對沈韶光連連點頭。

他吃是雞絲拌面。蕎麥面有些粗澀,故而吃時候,要麽過冷水,使其爽利,加麻醬蒜醋之類料子拌著吃;要麽配濃郁香腴肉湯,以掩蓋它粗澀。

雞絲拌面卻又不同。雞絲用蛋清抓過,又裹了芡粉,溫油下鍋滑制,然後用豬油加一點銀針豆芽爆炒,放一點奶湯,勾薄芡,快速出鍋,這樣做出來雞絲極滑嫩。再配一點胡瓜絲,與這筋道澀感蕎麥面同吃,舌畔齒間會有異彩紛呈感覺。

邵傑把小碗裏那兩口蕎麥面條吃完,拿帕子擦一下嘴。

沈韶光笑眯眯地明知故問“邵郎君吃著可還適口?”

“好吃!”邵傑贊嘆,“只可惜——”

可惜什麽?沈韶光提起精神,聽他提意見。

“貴店碗太小!”

沈韶光笑起來,邵傑也笑。

邵傑還真不是虛誇,他自小家裏富貴,從沒吃過蕎麥湯餅,第一口覺得味道有些怪,但吃著吃著就上癮了,只可惜,小小碗裏也只有這麽幾口。

沈韶光就喜歡這麽捧場,笑道“郎君先前用過酒肉菜蔬了,這蕎麥湯餅居於最後,就譬如藝伎娘子們唱曲兒時最後那個拖腔兒,適當地拖一拖,有余音繞梁之感,拖太久則冗余了。”

邵傑拊掌大笑,小娘子不知道哪來這些妙語,又有趣,又精到!

沈韶光笑道“等再過些日子,秋風更涼些,郎君就可以來吃羊肉芥菜蕎麥湯餅了。腌得夠味兒芥菜燉大塊肥羊肉,香腴羊湯,細細蕎麥面,再放一勺炸得香香茱萸醬……屆時給郎君用最大海碗!”

邵傑笑道“說定了!”

邵傑又發出曾經感慨“小娘子真該去東西市開間大酒肆。沈記如今已經有些名聲,我不止一次聽人提起沈記吃食。這時候合該乘風破浪,去東西市,打出旗號來。”

沈韶光午後有閑空兒,喝口花茶,與他細細掰扯“本店賣得最好、獲利最多,不是魚羊鮮、八珍鴨子這些貴價菜,也不是炸蘭花豆,拌芫荽豆皮這種小菜,而是瑪瑙肉、芙蓉羹之類中档菜。郎君回去桂香園,可以查細賬看看,看是不是也如此。”

“我說這個,不是說豪華貴價不好,而是說,我們不是只有‘豪華’這一條路可走。”

沈記買賣確實好,飯時外面等座兒榻上就不曾空過人,但囿於位置、場地和客源,這間店鋪大約再發展也就這樣了。

邵傑提議,沈韶光不是不心動,但一則買下東市大酒肆所費頗多,目前手裏銀錢不太富余,再者,豪華酒樓又有豪華酒樓經營之道,還要再摸索。要保準,要賺錢,沈韶光另有想法——找中高档裏坊,開完全復制本店分店。

邵傑皺眉,想了想,“小娘子接著說。”

其實東西市也有不少小攤兒小鋪子,但小小店面兒,納客量有限,兩市又是午時才開市,日落前七刻又閉市,只能賣一頓午食,相對比高額地價和同樣投入人工和精力,性價比就太低了。

邵傑商家子,哪能不知道這個問題?故而從一開始便提議是開“大酒肆”——納客多,豪華,能打出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