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趙王第四子

長安東市旁常樂坊內一所道觀。

一個搖鈴賣藥遊方道人推開側門走進去,迎面而來兩個才從大殿出來香客,老道笑著對他們施禮。

“道長是只賣藥,還是也看病?會不會看邪祟?”一個香客問道。

不待老道回答,香客已嘮叨起來,說起自己母親自上元節後便睡不安穩,夜晚盜汗,懷疑是撞客了雲雲。

老道讓他削一把桃木劍懸於帳內。

香客又反復地問這劍削多長多大,桃木是要幾載,懸於帳內是橫著還是豎著……

老道都耐著性子一一解答。

那位蘇州士子季郎君從他們身旁經過,笑一下,徑直去了後面跨院。

不多時,老道也進了跨院。

跨院中與道觀前院靜謐祥和全不相同,幾個一看便孔武有力“道士”守在門口和院中。見老道士進來,都叉手行禮。

老道士來到屋門前,一個頗俊秀僮仆給他撩開簾子。

季郎君正坐在榻上喝熱姜糖酪漿,見老道進來,有些譏誚地問“某很是好奇,喬公果真會捉妖看祟嗎?”

老道收了在外面慈祥隨和,肅然地看他一眼,“四郎今日又去那沈記酒肆了?”

“是啊。”季郎君不以為意地回答。

老道緩緩呼一口氣,規勸道“大王讓四郎來,是坐纛旗。四郎身份貴重,還是少去那樣龍蛇混雜之地好。”

“坐纛旗……”“季郎君”李樾一笑,“我還只當喬公要只把我當擺設呢。”

“四郎!”喬亥皺眉看著李樾,“某若對大王不忠,天厭之!”

李樾不甚在意地笑道,“某也不過是說說,喬公莫要在意。喬公也知道,我年少不更事。”

“年少不更事”是當初喬亥說過李樾話。趙王請喬亥等幕僚評其四子,喬亥認為大郎既嫡且長,又頗有才幹,可堪大任;二郎勇武,三郎實誠,皆可為輔弼;至於趙王寵妾所出四郎,喬亥只是一笑,“四郎尚年少不更事,日後再看吧。”然而如今……

看著面前輕狂少年,喬亥突然生出些諸葛武侯感慨,想想臨來京時趙王說話,罷了,全為酬王知遇之恩。

喬亥臉色和緩下來,“四郎固然年少,卻是龍子鳳裔,自可扶搖而上,一飛沖天。”

李樾得意一笑,端起杯盞喝口飲子,“喬公今日見王伯申,事情如何?”

“事情不諧。本來皇帝已經要讓人去沈記酒肆買鍋底湯了,誰想被秦祥那邊人壞了事。”

“遊擊將軍吳舉說禁軍從前意欲從那沈記買烏梅飲,沈記以禁軍守衛天子責任重大、飲食采辦自有規矩為由,推卻了這買賣。又言其謹慎若此,也必不願意往宮裏賣火鍋湯底。”

李樾皺眉,那小娘子如此謹慎嗎

“皇帝聽了,言語中對這沈記頗有嘉許之意。吳舉又說,後來沈記把烏梅飲方子賣與了禁軍,提議幹脆也買下這火鍋方子算了。”

李樾追問“皇帝讓人去買了?”

喬亥搖頭,“皇帝卻道,‘人家安身立命東西,還是罷了。’”

李樾松一口氣,沒買方子就好,又想,那小娘子什麽“謹慎”?不過是商戶狡詐耳。那方子想必賣得不便宜吧?也或者是為了勾連禁軍,送個人情?那沈記小娘子,倒真有兩分機靈……

喬亥道“看來從這鍋底湯上動手,是難了。”宮廷庖廚自有規矩,想要從飲食上動手很是艱難,這皇帝特許從宮外送進去東西,就簡單多了。禁軍王伯申答應幫忙,他在先帝時也是可呼風喚雨一個人,如今卻被秦祥壓得擡不起頭來。

李樾笑道“喬公適才怨我不該去沈記,如今看來,我這沈記去得很合適。”

喬亥挑眉看他。

“沈記意欲在禮部試前齊集今科士子開‘祝鼎宴’。以我那位堂兄性子,能不想出來見見這樣俊才雅會?太平盛世,文治武功……呵!”李樾哼笑。

喬亥之前也得到了這關於祝鼎宴線報,但在宮外劫殺皇帝……可以想見,屆時京城會是怎樣腥風血雨。

喬亥一直更傾向於用更“溫和”辦法,而不是喊打喊殺——下毒已經是下限了。先帝時,用長生亂其心神,用丹藥變其脾性,用讖語惑動人心,站在皇帝背後翻雲覆雨,才是他與師兄道玄,或說“大德清妙輔元真人”喜歡並擅長。

而李樾顯然是快意恩仇黨,“我們誘皇帝去沈記,並擊殺於此,多麽幹脆利落!等著禁軍王伯申,等著你那些故舊,等著我們每年送出大量錢財,卻從不辦事朝中大員幫忙,我只怕等著等著,皇帝越發坐穩了龍庭,生了一堆子嗣,而我父親卻越發地病老……”李樾難得顯出些有心樣子,“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父親!”

當年趙王之父為嫡,卻年幼,今上祖父為長,是為兄,“國賴長君”,最後坐上那個位子是今上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