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酒肆內襲擊

東市沈記酒肆。

一個穿破舊道袍道人坐在入門不遠處食案旁,面前擺著一碟炸蘭花豆,一壺酒,一個杯盞,一雙竹箸,他旁邊地上則放著“靈丹妙藥”布幡子、搖鈴和一個臟兮兮褡褳。長安城到處都是寺廟道觀,像這種扛幡搖鈴賣膏藥遊方道士更不知道有多少,沒人注意他。

喬亥端起酒杯飲一口酒,拈個炸蘭花豆放在嘴裏,嗯,還挺香。

前面圓台上兩個雜戲人正在說一個金榜題名故事,一個人考了多年才考中,他那些勢力親人朋友都變了臉色,前倨後恭得好笑。喬亥跟其他客人一樣笑起來。

處在這樣熱鬧市井酒肆中,食著小菜,喝著薄酒,喬亥有片刻恍惚,若當年與師兄未曾被趙王看中,如今過便是這樣日子吧?

前年師兄病危時,還憶起舊時一同在山上挖野菜、下河摸魚事,仿佛頗為懷念。喬亥覺得,師兄是有權如此,畢竟他曾站在先帝身邊,一句話,朝堂風雲變幻,行於路,宗室公卿避讓,除了最終沒能幫得趙王正位,今生可算無憾了。

而自己,喬亥看看這沈記酒肆,之前實在預想不到,命運會與這麽一間酒肆系連在一起。若成,大王登基後,論功行賞,自己自然是高官厚祿,風光無兩,若不成……喬亥飲一口酒,左右已經這麽大年歲,也不算早亡了。

喬亥又想起趙王四子李樾來,不由得皺起眉頭……

一個穿著頗為富貴年輕人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豪仆。

管事忙上前招呼。

年輕郎君一邊往二樓走,一邊笑道“祝鼎宴當日,你們給我留個大大雅間。雖非今科士子,某和友朋們卻也願意見識見識這樣盛會。”

管事笑道“那今日郎君便選定一間吧。剩下雅間不多了,已經訂出去了六間,只還有四間。”

年輕郎君皺眉,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一眼那個穿破舊道袍身影,“人這般多嗎?”

“瞧郎君說,這樣盛會,誰不想看看?到時候長絹題名……”管事陪著年輕郎君上了二樓。

喬亥又飲一口酒,四間……倒也夠了。這種事從來講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皇帝微服出來,身邊也不會帶很多人。

門口兒,沈記小娘子和花糕邵家那位郎君一起進來。

經過身邊時,喬亥聽得那邵郎君正笑道“我看了賬本子,興許啊,明年你就能買上渭水邊兒別業了。”

小娘子笑嘻嘻地道“渭水邊蒲菜好,到時候采最鮮嫩,做奶湯蒲菜……”

喬亥笑一下。

時間在各方人馬掐算籌劃中過得飛快,祝鼎宴日子終於到了。

士子們果真來了不少,酒肆內外又有好些湊熱鬧普通食客,長安百姓對這種風雅熱鬧,從來都很有興趣。

秦管事親自伺候筆墨。士子們躊躇滿志地在酒肆外壁掛長絹上題名,在管事祝福和眾人矚目中,走進酒肆去。

掐著吉時,秦管事說兩句開場話,便把場子交給士子們提前推選出來才高德劭之士。這位德行如何不知道,才氣卻著實有,先敘事、又歌詠地說起來,字字珠璣,炳炳烺烺。而酒肆主人,那位沈小娘子和邵郎君,只在外圍眯眼笑著看。

喬亥坐在二樓靠欄杆一個邊角位置,掃一眼雅間,看看大堂內士子食客、管事跑堂還有自己人,便把目光定在門口,那人還沒有出現。

喬亥心就像被拴在一根頭發絲上,晃啊晃。不知皇帝會不會來,今日又能不能成事?

又等了兩刻鐘,士子們各自介紹自己籍貫姓名年歲將畢時,簾子撩開,是禁軍統領秦祥!他殷勤地微弓著身子為身側之人開路,那人圍著風帽大氅,露出一雙好看眉眼。

是了,是了……就是他!喬亥見過皇帝兩次,其長相頗為英俊,尤其這雙眼睛。

喬亥對自己人施個眼色,微微點頭。店裏那根看不見弦繃得緊緊。

皇帝一個侍從走到二樓樓梯口不遠處臨欄一張桌案旁,求早坐在那裏客人換位子,那客人頗好說話,果真把位子讓給了他。

皇帝坐下,從喬亥角度只能看到他後背。禁軍侍從們有守在二樓,有在一樓警戒,還有兩三個查看雅間情況。皇帝指指自己對面位置,秦祥推讓了一下,到底坐了下來。皇帝寵信秦祥,看來不是虛言啊。

觀察著皇帝和秦祥,喬亥倒不擔心雅間裏事,都是經過喬裝打扮,除非仔細查問,不會出現問題。

跑堂捧上菜譜,皇帝翻一翻,隱約能聽到他點了奶湯鍋子、羊肉、魚豆腐之類,跑堂哈腰行禮,拿著菜譜下樓。

許是上次露了行藏,皇帝始終沒有脫下他風帽大氅。

樓下士子們已經入座,等著開席空兒,戲弄上場。

“今日來這祝鼎宴,都是朝廷棟梁啊。”一個雜戲人道。

“啊,我大概是那一根。”另一個雜戲人指指樓頂最粗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