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百年好合,良緣永結(3)(第3/4頁)

就著趙西音,兩人間的交流終於自然了許多。

周啟深有意無意地提起小時候的事,又問阮北臨的情況,阮斐倒也沒有不自然,問什麽,答什麽,但一條刻度線在她那兒擺著,很明顯地告訴你,再多余的熱情,也沒有了。

周啟深雖出身貧寒,但多年商場打拼,氣質已然出類拔萃,一身華服加持,與這破舊的小面館格格不入。說到無話可說時,他終於沉默下去。一生之中,難得有這麽手足無措的時刻。

“吃好了嗎?”阮斐要起身。

“我來買單。”周啟深搶先一步。

他站起時,比女人高了一個多頭,阮斐的力氣卻奇大,不太客氣地拽住他的手往後扯開,“站著去。”

周啟深站在她身後,又聽她問:“吃飽了沒有?”

“飽了。”

“我聽西西說過,你工作忙,還有頭疼的毛病。注意身體,別仗著年輕不當回事。”

阮斐的普通話並不標準,夾雜著幾分當地口音,但在周啟深聽來,卻莫名戳中他內心一窪柔軟,那是久未開啟過的缺憾之地,常年封閉,不見陽光。她這幾句話,猶如四季裏的第一場春雨,細細碎碎地澆淋而下,潤物細無聲。

周啟深只身走去店外等,仰頭看了看夜空,生生忍過眼裏的這波幹澀。

“行了,走吧。”阮斐經過他身邊。

周啟深忽說:“晚上光線不好,我來開車。”

她側過頭,頗有幾分質疑,“這車你能開?”

搖搖欲墜的手動擋面包車,至少得有十個年頭往上了。

周啟深脫了風衣外套,隨手丟去後座,架勢熟練地坐上駕駛位,發車,離合器,進档,有條不紊。他說:“我十八歲進部隊,開了三個月軍用貨車,駕照不用考,直接發的。那時候上高山進野林,長途一開就是十多個小時,練出來了。”

阮斐看他這範兒,心裏就有了數。

周啟深估計也有點飄飄然,還單手打方向盤,結果離合器松快了,車子直接熄了火。

阮斐笑了,“沒關系,這車是不太好開。”

後來車子往回開,路上,周啟深問:“你一個月靠跑車能掙多少?”

“三千多,旅遊旺季五千來塊。”

“小北的爸爸呢?”

“肝癌,過世十年了。”

周啟深怔了怔,“抱歉。”

到了後,阮斐先下車,從後備箱裏翻出一個黑袋子,把它遞給周啟深,“這個是我在靠譜的人那裏弄的碧雪草,外面買不到,你拿回去給西西,燉湯熬粥都可以。”

周啟深接過。

“你明天就回去吧,別讓姑娘掛念。”起風了,一陣陣的往人身上吹,西北的夜仍有未消的寒意。就像阮斐此刻的態度,周啟深已然知曉了答案。

他點點頭,亦不再有多余的表情,“好。那您注意身體。”

剛要轉身,阮斐忽然叫住他,叫的是:“小深。”

周啟深渾身一顫,過了電。

“有的事情,你來過,是心意,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她說。

周啟深也明白了她的心意。

人生如旅途,我亦是行人。在某個轉角口,她已作出過選擇,那一程的風景,無論好壞,都已揮手告別。時光荏苒,有了新生活,不想回頭看。

世間疾苦,看透,不說破。

多數時候,內心的渴求與執迷,不過是自我拉鋸,自我成全。

這一刻,周啟深好像聽到了內心與遺憾握手言和的聲音。他轉過身,笑容俊朗坦蕩,如明月清風青雲梯,憂愁不見,心魔已滅。

他真誠道:“小北弟弟以後考大學,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他推薦幾名教授。”

阮斐笑了笑,掩不住的驕傲,“他也提過,想考去北京。”

周啟深頷首,“那您讓他加油,我在北京等著他。”

說完,不再多停留,周啟深幹脆利落地告別,然後開車離開。

尾燈閃爍,猩紅添色單調的夜。

開出十幾米後,霸道車很明顯地慢下車速,幾秒之後,又卷土揚塵而去。

阮斐站在原地,注目周啟深離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才邁步回家。

――

西寧雷暴雨持續一天,航班延誤,周啟深周三到北京。

趙老師不放心女兒一個人,趙西音這幾日都回自己家住著。今天才回了梵悅那套房子。

淩晨三點,周啟深披著一肩風塵仆仆回家。

他開門的動作輕,行李就松手擱在玄關,為避免更大聲響,他直接赤腳走去主臥。知他歸家,趙西音睡前沒把門關緊,一條縫虛掩,小夜燈暖黃的光線恰恰好。

她側身睡在床邊,容顏恬淡安然,眉間一片寧靜。

周啟深看到她的這一刻,勞頓的辛苦頃刻消散,內心尚存的雜念一瞬分崩瓦解。

心安處,是家。

他悄然走過去,單膝跪在地上,極溫柔地去撥趙西音臉側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