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警局旁邊就是一條繁華商貿天街, 從南往北掛滿閃爍的星星點燈,讓零下的北方夜晚莫名燃起些許溫度。

牽著余江楓的手走在去小會軒取車的路上。

木少傾眼睛亮晶晶看著路兩旁的商鋪, 最終駐足在一家冰激淩店門口,黑板上貼著粉紅色卡通紙——元旦大酬賓。

她恍然大悟, 看了眼手機日歷。

“今天是元旦,要跨年的!”

怪不得前方小廣場上人頭攢動,原來是情侶間值得紀念的日子,被熱血沖昏頭腦的少年此刻也才反應過來, 轉而卻賭氣道,“你都不記得。”

木少傾詫異:“這些事向來是你負責提醒。”

“聖誕節我提醒你了, 可你總是很忙, 前天我就說快要跨年了,是不是要給對方準備禮物……”

男孩的臉蛋在冷風裏掛上層緋粉色,聲音漸低,蒙上層委屈顏色。

他實在很喜歡愛情裏的儀式化, 仿佛只有不斷提醒、慶祝, 才得以獲得些許安全感, 擁抱中尋找慰藉。

越發想著, 他嘴角涼涼軟軟,有親吻接近。

擡眸,女人已經笑著跑遠,大衣裙擺在風裏飛舞搖蕩,回身沖他招手,“我親了你, 你又被我親,咱們倆的禮物,這樣夠不夠?”

那笑容燦爛奪目,是從未湧現。

比懸掛的燈光還要璀璨。

他從錯愕中醒來,掛上害羞而滿足的笑容,快步飛奔而去。

這體重木少傾接不住。

但歡喜接得住。

木少傾自小就喜歡遊離在人群之外,見多熱情的笑臉會忍不住心虛,想要錯過與逃避,但是這次又不同了。

她跟小朋友十指緊扣,在漫天煙火中倒數。

然後學著旁邊的人,偷偷親吻。

驅車回到花園小區時,這份喜悅和沖動還未消弭散開,彼此眸子裏都是絢爛的光,倒映著他們的身影。

打開客廳的燈,木少傾連忙拿出醫藥箱,雖然年輕人扛造,基礎消毒也還是要做。

那張白皙的俊臉被青紫色傷口襯得妖冶,尤其是下巴上的裂口,血水已經結痂,以不規則線條狀與膚色分裂。

她又心疼起他的莽撞,酒精棉球故意使勁在傷口上懟了幾下。

“嘶,你又欺負我。”

下耷的小狗眼楚楚可憐,鼓著腮幫子控訴。

門鈴突然被人按響,應當是木藝又忘了帶鑰匙,木少傾將東西放在茶幾上,嘴上嘮嘮叨叨,“留疤變成醜八怪,我就不喜歡你了。”

“哇,我這是英雄的印記!男人的象征!”

吵吵鬧鬧間拉開防盜門。

入眼是一張完全陌生又些許熟悉的臉。

相對無言,木少傾心中隱隱焦慮,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直到余江楓察覺到異樣走過來。

也被那張臉震懾。

別別扭扭,不情不願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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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箱倒櫃找出一個搪瓷杯,木少傾竟沒察覺到自己額頭已經冒出細汗,簡直比人生第一次參加招標還緊張。

余照升父子坐在沙發上卻盡可能保持距離。

她從廚房的推拉門玻璃上偷偷往外看,被冷凝的氣氛嚇到,這到底是親人還是仇人啊。

上好的鐵觀音泡入滾開熱水,待徹底舒展枝葉後,她又添了點涼白開,免得燙嘴。

端著兩杯茶出去時,討論正達到激烈處。

余江楓:“那是你的目標,不是我的,為什麽要對別人的人生指指點點呢?”

余照升:“可你現在開工作室、打架鬥毆,所接受的便利不是仰仗於我嗎,因為你想獨立了就可以拋棄現今擁有的一切,那曾經得到的,你怎麽還呢?”

父母和子女的債真是剪不清理還亂。

木少傾坐在小馬達上,似乎也想不透誰對誰錯,就像她和顧漫雲,誰還誰的債早就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親情越來越像可以標價計較的商品,廉價與昂貴並駕齊驅。

“總之你現在就跟我回家!”

“絕不可能!”

劍拔弩張之間,不知是誰起身時碰翻了茶水,剛變翠綠得鐵觀音怏怏躺在白瓷磚上,碎片散落在眾人腳底。

因這場小插曲而戛然而止的爭論沒了音信。

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說:是你碰灑的。

當然不可能怪罪任何一個人,木少傾好脾氣地笑著,“碎碎平安嘛,剛好跨年夜,是個好兆頭。”

稍稍緩和下情緒,小朋友沒了言語,自顧自去廚房拿掃把和拖把。

余照升也因此偃旗息鼓,沉著臉坐下,端起完好的那杯茶啜了一小口。

水溫剛好,茶香濃郁。

他也從沒見過兒子掃地做家務的樣子,很專注,和記憶中乖張的模樣截然不同。

又和遙遠的回憶交疊重合。

那時候的余江楓,還會抱著腿,甜甜的喊爸爸。

碎渣被掃進塑料簸箕,顫巍巍發出相互碰撞的聲音,木少傾突然出聲打破一室沉默,“你今晚跟叔叔回家吧,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