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順著蜿蜒山道往裏走,可以看見連闕的屋舍皆燈火通明,最裏面,高墻黛瓦,飛檐繡甍,是最氣派的一間大院。

侍從引著他們進去,寧嬈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環視四周,默默記住周圍的裝潢擺設,將視線轉回來時正撞上了雍淵的目光,他面容凝重,目含擔憂,可看向寧嬈,卻還是勉強沖她溫煦地笑了笑,大有安慰她不要緊張之意。

也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麽好緊張得了,寧嬈這樣想著,長舒了口氣,盡量保持面容平和,模仿了幾分平日裏孟淮竹的姿態,大步地隨著侍從進去。

屋內染了四根手臂般粗的蠟燭,正中間的太師椅上坐了一個人,墨綠緞袍齊至腳踝,手邊一盅冒煙的茶甌,平襟端坐,像是一個鄉紳大儒一般。

寧嬈靜默片刻,擡頭迎了上去。

胥仲見她回來,本來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可一瞬看見了緊跟在寧嬈身後的江偃,面容僵了僵,道:“景怡為何會跟著一起來?”

寧嬈以余光瞟了江偃一眼,聽他平緩道:“正值戰亂,從影山到南淮也不太平,我有些不放心淮竹,所以跟著一起來了。”他見胥仲滿是狐疑,審視般地盯住他,故作輕松地舒展了容顏,反問:“怎麽?胥叔叔不願意看見我嗎?”

胥仲一笑:“怎麽會?能在此見到景怡我心裏很高興,不管什麽時候見到景怡我心裏都是高興的。”他說這話時,渾身陰戾盡斂,笑容溫煦慈和,像是一般人家的長輩看到自己疼愛的晚輩那般,毫無虛情假意、矯揉造作之感。

寧嬈盡量學著孟淮竹平常的容色模樣,視線冷淡的在他們之間逡巡了一番,道:“好了,敘夠了舊,我們可以說一說蠱室的事……”

胥仲朝她擺了擺手,“不忙,天色已晚,公主舟車勞頓,還是歇一歇,等明日我們再談。”他的視線緊粘在江偃的身上,道:“景怡隨我來,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說罷,緊抓住江偃的胳膊,目光熾熱地盯著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寧嬈看向雍淵,見雍淵朝她緩緩地點了點頭,頷首道:“這樣也好,那明日辰時我們再在這裏見面詳談。”

她不等胥仲回話,轉身便走,一背對著他,強撐出來的冷淡面容瞬間崩壞,只覺心跳如擂,生生得要緊張死了。

鈺兒機敏,見狀忙走到她跟前,細聲細氣道:“我隨公主回去吧,這麽長時間未見,我也有許多話想對公主說。”

寧嬈心道她好像還不知道孟淮竹的住處在哪邊,這樣正好有人引路。便含笑著沖鈺兒點了點頭,跟著她出去。

這第一關算是稀裏糊塗過了,看胥仲的模樣應是沒有看出來她這個‘孟淮竹’是個西貝貨。寧嬈長舒了口氣,開始凝神仔細觀察山坳裏的地形。

這四面環山,崇山峻嶺甚是陡峭,自然也甚是牢固,典型的易守難攻的地形。山坳中有輕薄的煙霧繚繞,揮之不散,這一點倒與在長安的臥薪塢有異曲同工之妙。

從正堂到孟淮竹的房間並不遠,穿過堂前的一條碎石路,拐了幾個彎,大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鈺兒先推開門,手腳麻利地點亮了燈燭,將寧嬈領進來,又極為警惕地站在門口朝周圍看了看,才把門關上。

“公主,我們把青衣使叫過來,問問他最近雲梁和胥仲的境況吧。”

寧嬈猶疑道:“這樣好嗎?我們才剛回來就見孟瀾,若是讓胥仲知道了他會不會對孟瀾……”

鈺兒道:“自從上次淮竹公主讓青衣使去給您治病開始,胥仲就已經對青衣使心底有數了,就算您不叫他來,胥仲也早也認定了他是您的人,所以見或不見對青衣使也並沒什麽大的影響了。”

聽她這樣說,寧嬈便放下心來,痛快道:“好,那你把他叫來吧。”

趁著鈺兒出去,寧嬈仔仔細細地在屋裏轉了一圈,屋子中央擺了一張桃花木案幾,上面擺放著筆墨紙硯和幾本書,再往裏便是一架屏風,屏風後是一張長條榻,榻邊是妝台,妝台前一只矮凳。

簡簡單單,素樸雅致。

寧嬈正想象著平日裏孟淮竹在這裏如何生活,門‘吱呦’一聲被推開了,孟瀾隨著鈺兒進來。

多日不見,這位堪稱少年英才的青衣使孟瀾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俊英秀,一襲絲緞白衣盈盈然披在身上,將原本就清淡的面容襯出了幾分冷意。

寧嬈忙從屏風後繞出來,孟瀾沖她深深一揖,道:“淮竹公主。”

寧嬈引他入內,鈺兒將久久未用的茶具拿出去清洗了一番,再端回來時裏面便盛了熱氣騰騰的茶水。

孟瀾道:“公主離開這些日子,胥仲總是想方設法要開蠱室,因孟氏先祖有遺訓在,起先山中長老大多是不贊成的。後來羅坤起兵作亂,胥仲便以此為契機而對長老們多加遊說,漸漸的,大半長老被他說服,縱然有不同意的,也是人微言輕被胥仲輕易摁了下去。如今開蠱室已是塵埃落定,只等巫祝蔔算出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