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郁結

屋子裏窗戶上糊的紙透風,寒風從那破洞裏灌進來吹到姜毓的臉頰上,生生的冷。

“先秦妃她……有過身孕?”姜毓的心中微震。

不是說因為這麽多年祿王府裏的女人肚子都沒有一點消息,所以外頭還傳言祁衡不行嗎?秦妃小產過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外頭一點風聲都沒有?

“先秦妃雖然不得王爺寵愛,但畢竟是王妃,總歸比我們這些妾室有福氣些,有一回先秦妃帶著妾身去廟裏祈福,在寺中忽感不適請主持把脈,誰料竟是喜脈。”

錦月的眼中透出不易察覺的喜色,仿佛是在憧憬,“先秦妃原本是想將這個消息告訴王爺,可王爺卻被莊姨娘留在了青梧軒,先秦妃的性子倔強,便將此事忍住了,想等到胎坐穩了再與莊姨娘計較。只是不等滿三個月,先秦妃就忽然半夜腹痛……”

姜毓隱隱察覺了些,反問道:“先秦妃自己忽然小產,或許是身子弱,又與莊姨娘有什麽幹系?”

錦月眼中含了一層水光,眉目淒惶:

“莊姨娘借著府中門禁,硬生生攔下了要去請太醫的下人,哪怕是求到了青梧軒的外面,可青梧軒的下人卻借口主子已經睡下,連門都不願意打開,硬生生拖得先秦妃肚子裏的孩子徹底沒了希望……倘若不是先秦妃身邊的下人忠心,拼死在青梧軒外呼喊引得王爺追究,恐怕先秦妃也在當晚便喪了命。”

“莊姨娘若真謀害了王府嫡嗣,哪怕王爺不追究,皇後娘娘也不會放任不管。可為何先秦妃都去了這麽久,莊姨娘現在依舊安然無事?”

“是因為……”錦月緊緊攥著手下的被褥,甚至嘴唇都微微顫抖,“王爺回護了莊姨娘,生生按下了此事,至始至終不曾請過太醫,還將先秦妃身邊最親近的丫鬟杖斃了……”

姜毓的眼裏不自覺微微深了,倘若真是如錦月所說,這便不僅僅只是祁衡寵妾滅妻,對莊慧娘寵愛到無法無天的地步,甚是已經沒了最基本的底線,簡直讓人聽之生畏。

“那後來呢,先秦妃便沒有自己申辯過嗎?”

到底是王妃之尊,哪怕自己對付不了妾室,那還有最後一個方法,只要拼著臉面不要將事情捅到皇後面前,謀害王妃這一條死罪,相信朱皇後會很樂意替秦妃立時解決了這個寵妾。

“先秦妃小產傷了身子一病不起,又加之悲憤難當,纏綿病榻許久,終究是撒手去了。”錦月低下頭,淚水簌簌落了下來,哽咽不已,“我們這些知道真相的舊人,也在先秦妃去後發賣的發賣,貶去莊子做苦役的做苦役,整個王府裏還知道真相的,怕只剩下葉姐姐一個人了……”

姜毓的喉嚨有些發緊,可還保存著理智與清醒,“可我聽說,先秦妃病後,宮中是有派太醫來瞧過的。”

錦月猛地擡眼道:“先秦妃病重之後宮裏的確來過太醫,可是那太醫縱使看出什麽,事情過去這麽久早已沒有了證據,太醫又豈敢胡說,也沒有人能出來闡明真相,只能讓事情這麽去了。”

錦月臉上的淚水漣漣,捂上了嘴失聲痛哭,只從指間的縫隙裏落出幾個字來,“那莊姨娘害了所有人,唯一剩下要鏟除的只剩下葉姐姐……王妃……王妃一定要明察,不要讓小人……害了葉姐姐……”

“行了。”

姜毓的臉色很不好看,這樣齷齪腌臜的事情,是個人聽了心中都會義憤填膺,可況是姜毓這個現任的王妃。

按道理在她這個位置上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莊慧娘這樣一個既得寵愛又在府中獨攬大權的妾室,可這個妾室不僅比正妻還占盡風頭,更是心思歹毒謀害了主母,光聽著就讓人心中發涼。

還有祁衡的所作所為,偏袒包庇逼死了自己的正妃,可謂喪盡天良令人發指。

可即使是這樣……

姜毓暗自沉下了一口氣,眸光淩厲鋒銳:

“今日所言,你若是聰明就該知道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說,倘若敢有一字胡說傳了出去,便讓你和你的葉姐姐一起隨了先秦妃而去。”

即使是這樣,姜毓依舊不能在外人前暴露了自己的心思,甚至要為了整個王府而倒封住錦月的嘴。

錦月的眼睫低垂著,只有一顆顆的淚珠子往下淌,哽咽裏漏出兩個泣不成聲的字,“妾身……妾身不敢……”

姜毓的眉目冰寒,暗自深吸一口氣掐了掐手心穩住心神,轉身出了門外。

屋外,冷風迎面,厚重深沉的雲層壓抑晦暗。

……

姜毓沒有在白柳莊裏多待,只住了一晚,隔日便回轉了王府。

祁衡依舊是沒有音訊的,姜毓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天寒地凍,姜毓回了王府半日,院子裏便有人出府去請了太醫。祁衡不在府裏,姜毓也沒費心力編什麽病由,只是托詞說身上不爽,要找太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