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郁結(第2/3頁)

長貴領了王府和肅國公府的信物去,廢了好些時光,終於往太醫院裏請了一個中年的太醫過來。

“下官參見王妃。”

屏風後頭,太醫背著藥箱規矩跪下行禮。低著頭的余光裏卻見跟前的屏風叫人搬起移走。

“於太醫。”

榻上,姜毓閑適而坐,根本不似有恙,手中一盞香茗熱氣氤氳。

“聽說於太醫是南方人士,原只是行醫鄉裏的赤腳大夫,可早些年偶然得回鄉祭祖的太醫院院判賞識,推舉入了太醫院,不知是否?”

與太醫也是在宮裏混跡良久,自然知道這架勢絕對不簡單,不慌不忙道:“王妃明鑒,下官不過一屆鄉野布衣,幸蒙閆太醫的賞識才進了京城,也蒙宮裏的貴人們擡舉,才進了太醫院這些年。”

姜毓穿過茶水氤氳的熱氣擡眼看向於太醫,不急不緩道:“閆太醫的醫術有目共睹,是伺候過三朝的老太醫,既然於太醫能得閆太醫賞識,想來是醫術過人。”

於太醫也不慌不忙低著頭打著太極,道:“下官愧不敢當,所謂學無止境,一山更比一山高,下官這些微末的本事,豈敢自稱有什麽過人之處。”

“於太醫在宮裏也有幾十年了吧。”

姜毓扯了下唇角,轉手將茶盞擱在了桌案上,眉眼淡漠:“我既指名讓人硬生生尋了你過來,你也該知其中有異。咱們開門見山,我也不與你兜圈子。我只問你,兩年以前府中先王妃秦妃故去,可是因為落胎的緣故?”

“這個……”

於太醫的嗓音一頓,支吾的模樣顯然是在想推搪的瞎話,姜毓一眼瞧了出來,早就知道這些秘辛不好問。

“我知道你的難處,可你今日必須給我一個答案,不然……”

姜毓撚著自己指上藍寶石的戒指,“庸醫害人謀害王妃,這罪你可也擔不起。”

“下官……”於太醫的額上徐徐流下了冷汗。

……

連日的陰雲,從入冬以後便不見天日,天地間仿若有一團化不開的郁氣,籠在人的心間陰沉沉又濕淋淋。

水榭外還是仿佛一望無際的粼粼水波,水色映著天光也跟著一道晦暗了。

姜毓站在水榭裏,身上的大氅裹得緊緊的,耳畔又仿佛響起了當日錦月在她耳邊泣不成聲的語句。

莊慧娘攔住了為秦妃請太醫救命的下人,逼得秦妃小產乃至喪命。祁衡明知真相卻不管不顧,包庇縱容,親手斷送了自己妻子的性命。

聽起來多匪夷所思,一府正妃會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即使是在一般的富戶人家都不至於寵妾滅妻到這般地步,可是這是在皇家。

姜毓知道皇家藏汙納垢有多麽厲害,恐怕宮裏的事情翻出來絕比秦妃這點子事更駭人聽聞。只是姜毓終究不能接受。

祁衡的處境微妙,可以說是四面楚歌。她一個敗了名節的女子續弦王妃之位,其實立身也是尬尷,兩府聯姻也是被逼無奈,而且肅國公府根本不會為此偏幫祁衡,這樣的聯姻,甚至稱不上聯姻。

所以姜毓可以不爭不搶,任由著莊慧娘一個妾室做大掌管王府內務,也不奢望祁衡的寵愛,只要她這個王妃可以撐住不敗了肅國公府的面子。後院有朱皇後的人也好,有先王妃留下來的硬茬子也好,她們自攪和她們的,姜毓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只是那兩個先王妃的死因……

物傷其類,同樣身在正妃之位,姜毓如何不有死狐悲之感?她能容忍莊慧娘專房獨寵,可如何容忍莊慧娘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威脅了她的性命?

風很冷,一陣寒風迎面吹來,錐心刺骨的寒冷,凍得姜毓微微眯起了眼睛。

翠袖在旁道:“這裏風大,咱們回屋去吧王妃。”

姜毓搖了搖頭,望著水面的雙眸悠悠:

“屋裏燒著炭,太悶了。”

好像喘不過氣來的窒悶。

她從於太醫嘴裏問出了和錦月所說相符的真相,可是真相未必能讓人高興。

翠袖只知道秦妃落胎,還不知道祁衡和莊慧娘的所作所為,只當姜毓今日有些心事,道:“那奴婢去為王妃拿個手爐吧,倘若感了風寒便不好了。”

姜毓緩緩點了點頭,心思卻已經遠了,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葉恪不就是因為姜容而要了她的性命嗎?

偷養外室,葉恪曾愧疚過,深深的愧疚過,所以總是遷就她包容她,在細微的地方補償她。

可是漸漸的,這些都變得少了,他對姜容的寵愛勝過了一切,他會想給予姜容更多,乃至於全部。

前世她的確有自己不可消除的罪過,可惡因是什麽?若不是葉恪對姜容寵愛到極致,就不會容她生下外室子,若不是到了有外室子的地步,也不會有後來愈發不可收拾的一切。

腐朽都是從很微末的一點蛀洞開始的,祁衡之前能對秦妃如何,將來就能一樣對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