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煦帝很想掐死她,大手在熙容腰間緊了緊,終究還是沒舍得下手。

他不再看她,遊至岸邊接過侍女遞來的披風,將熙容裹好後二人方才上岸。這件披風是一早備好的,粉緞銀邊,下擺繡著幾朵妖嬈綻放的百合。

紀修望見江煦帝抱著熙容那一幕,他眼底微黯,面上神情難以掩飾的失落。

秋貴妃趕到此處,侍衛無人敢攔。她看到渾身濕透的江煦帝,臉上訝異一閃而過。秋貴妃又瞥向江煦帝身側的熙容,眼見對方姿容閉月羞花,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女子是誰?”秋貴妃問身側的林恒壽,語氣有些陰沉。

林恒壽此刻忙著給江煦帝遞備用的披風,一時無暇顧及秋貴妃,他拿著披風給江煦帝蓋上,慶幸道:“還好皇上沒事,當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快隨奴才去更衣吧。”

江煦帝瞥了眼熙容,見她垂下眼簾咬著唇不語,他冷聲道:“丫鬟呢?還不帶她去更衣。”

“奴婢遵命。”艾香這才被禦前侍衛放進來,帶著不說話的熙容快步離開此地。

秋貴妃眉梢一挑,語調涼涼地吩咐貼身宮女:“芳蘭,你也去服侍這位小姐。”

這時候,江煦帝突然來了這麽一番話:“林小姐是林恒壽的外甥女,她膽子小,秋貴妃就別去添亂了。”

他把熙容說成是林小姐,在場自然無人敢反駁。雖說紀修之前道出了熙容的身份,可當時禦前侍衛將人都給隔離開來,故而場外無人聽見他所言。

林恒壽心頭一跳,他反應極快地接過話道:“是是是,我那外甥女讓貴妃娘娘見笑了。”

秋貴妃冷眼看著林恒壽,心想好你個老閹貨,竟敢將外甥女都送到皇上眼前!

幸好讓她撞見了這一回,這個林小姐出身低微,進了宮後還不是任她處置!

秋貴妃仿佛被激起了渾身的鬥志,她全然忘記之前熙容還隨雙親敬過酒,冷哼一聲後轉頭就走了。

寧園宮宴因此提前結束,江煦帝親自下水的消息被刻意壓住,知道“林小姐”存在的人不多。熙容聽見江煦帝為她隱瞞身份的那一句,更衣後便帶著艾香提前坐馬車回了府,再給車夫一些碎銀子封口,是以沈長風等人都不知曉當晚落水之人是熙容。

是夜微風拂面,熙容臨窗而坐,她望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一言不發,已然過了許久。

艾香晾好那件粉緞披風後進屋,有些驚訝道:“姑娘還不睡呢?”

“我睡不著。”熙容聲音很輕,她有些恍惚,不明白為何今晚救她之人是江煦帝。他那般冰冷無情的人,若非是真的在意,怎會親自下水救人呢?

熙容感到自己心口劇烈地跳動了下,如同枯死的泉眼底下,突然又冒出了一股細流。她唇邊不禁溢出一絲苦笑,原來自己一直都未忘記過他。

可當她見到艾香的時候,突然想起前世艾香就是被秋貴妃杖斃的,而江煦帝事後甚至連秋貴妃宮裏一個人都沒罰過,更遑論為她打壓一下六宮妃嬪的囂張氣焰。

而且她,和她的孩子,都是被江煦帝賜死的,一屍兩命。那時她才剛剛及笄,正值女子最動人的年紀。

熙容原本有些恍惚的心又冷下來,她自椅上起身,重新坐回自己的架子床內。艾香走來放下紗簾,卻聽熙容開口相問:“修表哥可有派人傳話來?”

艾香回想一番後,自懷中取了個信封出來:“方才不知哪個丫鬟半路找到奴婢,說這是紀公子給您的。”

熙容聽後睡意全無,她接過信封,打算看完紀修的信再入睡。如今選秀依舊如同一把利劍懸在眼前,熙容總得想個法子解決此事。

她展開那張信紙,淡淡說道:“掌燈。”

艾香應了聲就去掌燈,豈料還沒走出幾步,便聽自家小姐在身後說不用了,語氣還有幾分欣喜。

數日後,沈長風剛下朝回府,就聽說熙容的臉竟然毀了。他急忙走到她房中,發現紀氏和沈連雲都在,屋內架子床紗幔垂著,裏頭不時傳來熙容的啜泣聲:

“都走開!我的臉上長了這麽多難看的疹子,這下該如何見人!嗚嗚……”

熙容聽見一陣腳步聲,她透過帳幔隱約看見沈長風來了,便繼續蒙住被子,哭得愈發起勁。嬌軟的嗓音隔著被子聽上去悶悶的,愈發令人心疼。

沈長風趕緊問身旁的紀氏,他聲音壓得極低,生怕刺激到床榻上的熙容:“這是怎麽了?不久前還好好的人,怎今日臉就毀了?可有讓大夫來看過,究竟是何原因?”

紀氏眼眶微紅,她拉著沈長風的衣袖走到院中,這才開口道:“今早幾個大夫都來看過了,他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開了幾張清熱解毒的方子,也不知是否有用。若是容兒的臉一直好不了,別說是選秀,就是嫁人恐怕都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