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拜堂後, 兩人一同進了喜房。

牽著楚妧的那雙手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彩球綢帶, 牢牢地將兩端的人聯系在了一起, 一前一後地坐到了那鋪滿桂圓花生的床榻上。

喜房裏人聲喧鬧, 除了在外面宴請賓客的懷王與老二祁灝沒來, 其余人基本全到了。

便是前天與祁湛起了齟齬的祁江也站到了人前,探著頭往那楠木垂花的拔步床上瞧, 只等著祁湛掀了蓋頭, 看看那蓋頭下的臉到底有沒有祁沄說的那麽好。

喜婆將酸枝木喜秤交到祁湛手裏, 祁湛本是很少出汗的, 可此刻掌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層細膩的汗珠,握著那喜秤竟還有些打滑。

他將手緊了一些,看著喜秤上雕刻著象征著天幹地支的星星,喉結也隨著喜秤上的金鉤一陣微顫。

稱心如意。

他確實是稱心的。

她呢?

也和他一樣嗎?

喜秤上的金鉤熠熠生輝, 搖晃著勾住了蓋頭上的金穗,轉呀轉的, 就這麽糾纏在一起了。

祁湛的眼睛看著那金鉤, 又把喜秤往裏稍稍探了幾分,鮮紅的蓋頭被緩緩掀開, 那蓋頭下的臉也一點點的露了出來。

火紅的燭光下, 她的眸子亮著淡淡光, 雙頰塗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上面那層細小的絨毛沒了,瞧著不像小桃子了, 倒像個剝了殼的雞蛋。

四目相接的一瞬,她就迅速垂下了眼,鮮紅的唇瓣輕輕咬上了一點兒,瞧著倒像是害羞了。

祁湛的唇彎了彎,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站在旁邊的喜娘忽然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去拿合巹酒去了。

楚妧的樣子這才毫無保留的落進了眾人的視線裏。

香培玉琢,嫵媚纖弱,便是百花也不能及其顏色。

喜房鬧哄哄的人有那麽一霎那的失聲。

站在前面的祁江也跟著呆了一呆。

他沒想到祁湛竟這麽好福氣!

他們兄弟幾個除了老六年幼,其余的基本都成婚了,妻子大都是懷王安排的將相之女,瞧著雖然端莊大氣,容貌卻是平平,所以他們哥幾個除了老二祁灝,剩下的大都納了貌美妾室,可那些嬌妾大都出身微寒,又怎抵的過眼前美人的萬分之一?

縱使祁湛從前在戰場上如何威名遠揚,如何戰功碩碩,祁江也從未嫉妒過祁湛,可是此刻,他確確實實嫉妒了。

不但嫉妒,還很酸。

就像是被人猛地灌了一口陳年老醋進去,那股子酸氣上湧的連後槽牙都要倒了。

他祁湛憑什麽啊?憑什麽不是自己?

很氣。

祁江覺得很沒趣,向後退了一步,隱沒進了人群中,周圍的人聲便又嘈雜了起來,但比起剛才的喧鬧到底是小了許多。

一來,是怕驚著了面前這位美人,二來,是祁湛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像是蒙了一層霜似的,襯著那火紅的禮服,妖冶的令人害怕。

祁湛不喜歡他們這麽瞧楚妧。

她的美只能對他一個人綻放,其余任何人都是多余的。

誰也不能肖想。

她今後只屬於他。

祁湛微微斂眸,從喜婆手裏接過了合巹酒,與楚妧飲下,輕輕說了聲“等我”後,便起身出了房門,按照慣例去宴廳會客了。

喜房內的賓客也不好再逗留,忙跟在祁湛身後走了出去,只留了幾個丫鬟妯娌幫忙。

祁沄吩咐下人備了些吃食過來,看著鳳冠下纖細的脖頸,笑道:“五嫂可要把鳳冠摘了?”

楚妧的臉紅了紅,輕聲問:“這個可以摘嗎?”

祁沄掩嘴笑道:“已經禮成了當然可以,後面也不會再來人,現在就等著五哥回來洞房了。”

“洞房”二字讓楚妧心尖一顫,剛剛放松的身子瞬間又繃緊了。

雖說劉嬤嬤先前給她講了些房事,也給她看過圖冊,可根本沒準備好把自己交給祁湛。

她更想象不出與祁湛做那事的情形。

她腦子裏想象出的全是祁湛咬她的樣子,妖冶的透著詭異的眸子,和那染上猩紅的唇角,無一不散發著嗜血的氣息。

像是一匹餓了許久的狼,一撲到獵物便死死咬住,一口一口的啃.噬幹凈,連渣滓都不剩。

楚妧的眼睫顫了顫,微微垂眸思索著辦法。

她才不要被他吃呢。

另一邊。

懷王祁中培又被賓客敬了一杯酒,縱是海量,此刻也有些醉了。

祁灝在一旁為他擋了些酒,祁湛卻一動不動。

兩人目光接觸之時,便是空氣也冷凝了少許,可只是一瞬,祁湛就將目光移開了。

但祁中培卻敏銳的捕捉到了祁湛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鷙。

他握著酒杯的手收緊又放松,反復了幾次才將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現在還不能確定,俞縣的事到底是不是質子的意思。

他總覺得事情不像下人匯報的那麽簡單,雖然質子有十足的理由這麽做,而且質子也確確實實得利了,但他總覺得還有哪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