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回到臨華院後, 祁湛沒有給楚妧準備毛筆, 而是讓劉嬤嬤拿了支炭筆過來。

楚妧拿著炭筆, 腦中思緒一個勁兒的轉。

他不會發現什麽了吧?

為什麽給自己拿炭筆呢?

楚妧心裏七上八下的, 悄悄擡頭看了祁湛一眼, 他目光淡然的並沒有什麽變化, 仿佛讓她用炭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楚妧放下心,拿著炭筆在紙上畫起來。

她許久未曾畫過畫了, 如今一拿起炭筆, 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畫了少年脖頸間的飾物不說, 還不忘畫上衣領與肩膀, 末了還在重點處打上陰影和明暗交界線,筆觸細膩的連那布料的質感都畫出來了,倒看的祁湛有些發懵。

楚妧畫完了衣領,還覺得有些不過癮, 她正要將少年當時的動作神態也一並畫出來時,祁湛忽然握住了楚妧被炭筆染的黑乎乎的小手, 壓著嗓子道:“你觀察的倒挺仔細。”

楚妧敏銳的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幹笑一聲,忙道:“沒、沒有, 就看了一眼, 我……我想象著畫的。”

祁湛用指尖在她黑亮的掌心中輕輕撓了一下, 低聲問:“這種畫法,妧妧和誰學的?”

楚妧穩住心神,臉不紅心不跳的編了個慌:“跟一位周遊四海的老師學的, 聽說是別國的畫法。”她語聲頓了頓,忙轉移了話題,笑著問:“不好看嗎?”

“好看。”

“我也覺得好看,所以就總拿著炭筆畫,炭筆用久了,毛筆反倒不會用了,一拿起來就手抖的厲害,連字都寫不好了。”

楚妧倒是合情合理的解釋了一句。

祁湛垂眸凝視著她,她的臉頰在晚霞中泛著淡淡的紅,若不仔細瞧,還瞧不出來,那卷翹的睫毛也一顫一顫的,她的內心顯然不如外表這般淡定。

愛說謊的小兔子。

祁湛微微一笑,從筆架上拿了支長峰狼毫給她,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中,帶著她細細在宣紙右下角勾勒起來:“你手放松些,就不會一直抖了。”

楚妧也想放松一些,可祁湛掌心那層薄薄的繭摩擦著她的手背,鼻翼間的氣息輕拂著她的耳廓,她鬢角處的碎發在她臉頰上撓啊撓的,撓的她臉癢癢的,心也癢癢的,那筆尖便一直顫啊顫的,若不是祁湛抓著,線條早就飛到天邊去了。

祁湛笑了笑,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楚妧抓著筆杆的小手不由得一縮,筆尖險些在紙上暈出一道墨痕,可很快就被祁湛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祁湛壓著嗓子道:“妧妧怎麽這麽緊張?嗯?”

楚妧紅著臉道:“教、教我寫字的老師說要力透紙背,所以筆要抓緊一些。”

祁湛輕笑一聲,突然松開了手,那筆杆便“啪”的一聲直直倒下去了。

“力透紙背?”他問。

楚妧在他眼中看到了戲謔般的笑意,忽地伸出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那冷白的膚色上頓時多了幾道黑乎乎的指印。

祁湛一怔,楚妧動作飛快地從椅子上跳了下去,一溜煙跑到了門前,笑臉盈盈的對祁湛道:“不理你了,我去洗澡了。”

說完,那身形一轉,裏屋門就嚴嚴實實的掩上了。

祁湛看著從裏面落下的門栓,忽地笑了一下。

洗完了豈不正好?

她還能一直躲在裏屋不出來不成?

祁湛轉過身去,用手帕擦了下臉上的指痕,站在桌前細細查看起楚妧畫的飾物來。

楚妧說只看到一個角,還就真的只畫了一個角。

不過由於她的畫法特殊,倒是將飾物衣服上突起的形狀也一並畫出來了。

祁湛拿起筆,沿著那飾物的一角,緩緩勾勒了一筆,一個彎彎的月牙兒便躍然於紙上。

是狼牙。

他見過這個飾物。

三年前平坊一戰,嵬名查哥脖子上戴的就是這個。他還清楚的記得,狼牙末端綁著的三股紅色絲線。

與少年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北高族人崇尚武力,沙漠中兇猛的狼便是他們的圖騰,這狼牙項鏈便是力量與勇敢的象征,自然不是人人可以佩戴的。

少年丟木圈的那一下,便可知道少年的武功不弱,現在想來,少年開始那番西域話,是故意說來迷惑他的。

若不是楚妧看的仔細,他險些就將少年當成幫朋友出氣的西域客商了。

如今兩國正在交戰,祁灝前幾天才從前線傳回捷報,少年在這個節骨眼上,帶著一批人潛入大鄴是想做什麽呢?

祁湛沉思半晌,寫了一封信讓傅翌傳到前線去。

*

少年回到客棧中,站在鏡子前左瞅瞅右瞅瞅的,看著身上色彩鮮艷的異族服飾,劍眉微皺,低聲道:“這西域衣服確實不太好看,你說我要不要換一身?”

野利榮捂著自己纏滿繃帶的手臂,幽幽道:“少主該不會覺得大鄴世子那身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