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頁)

雨勢漸大,大雨滂沱,小黃皮子漸漸有些著不住,在柳寒塘的頭頂哀哀的央求,“柳哥哥,離你之前見到仙人的地方還有多遠啊?咱們找地方避一避雨罷,這雨滴打在身上著實疼。”

柳寒塘看了一眼山中的雨幕,四周並沒什麽山洞之類可以容身的地方,唯有山林深處蔥郁巨樹下地面還略是幹的,雨滴打不下來。

他抱著李秋元不發一言的往山林深處走,草木深深的半路,小黃皮子眼尖的在樹叢裏看見了一個將塌不塌的半面墻。

墻是土墻,墻上還鑿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凹陷墻洞,看上去裏面像供著什麽。

小黃皮子原想鉆進去躲一躲,邁開四蹄跑過去後才發現,墻洞裏供著一尊泥像。

是一尊泥菩薩。

周圍野草雜生,也不知道這半面墻在這山中有多少年的歷史了,又是誰立在這裏的。

小黃皮子朝後面吱吱叫了兩聲,柳寒塘很快抱著李秋元走近了,他第一時間也注意到了這尊泥像。

兩只黃皮子不由面色肅然的一起俯身拜了拜。

之後柳寒塘終於覺出一點奇怪,這面墻在樹下尚且沒有被大雨淋濕,而在墻洞中的泥像,卻像是濕的,顏色比起土墻略顯色深了一點。

不知道是怎麽沾到的雨水,而且從頭到腳沾的還極均勻,不像是什麽避雨的小動物鉆進去蹭濕的。

他將那泥像打量了半天,終於冷不丁想起了那個不敢過河的中年女子,心中了悟,面上一笑,再次恭敬虔誠的拜了一拜,“謝菩薩慈悲。”隨即抱起李秋元坐到墻的另一邊避雨。

李秋元在夢中感覺有人抱著她在跋山涉水的走路,之後又感覺有人在自己面上彈水。

隨即,她的夢裏下了一場大雨。

大雨滂沱中,她看見那個朝她走來的木頭人越來越慢,最後定格在那裏,然後它的五官和顏色漸漸被這場大雨洗去,露出原本的模樣。

雨水洗去了她身上的血汙,疼痛使她緩慢的醒過來。

睜開眼是滴滴下落的雨簾還有天空簇擁著擠在一起的樹葉,周圍全是參天巨樹,柳寒塘靠在一面墻上,偶爾落下的雨滴打濕了他的眉毛,他略有疲色,神色卻極平靜。

李秋元睜著眼睛,看他伸出一只手在給自己擋雨,她想動一動,但是四肢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似的,依舊軟的擡不起來。

半晌之後,小黃皮子率先發現了她睜開眼睛,吱吱叫了幾聲。

柳寒塘這才低頭看了她一眼,終於完全確定了那個老婦便是泥菩薩,聚焦起的目光裏有種松了口氣的意味,“你醒了?……”

頓了頓,他眸色再度暗下來,看著她說:“對不起,我那晚不該帶你去大明宮……”

李秋元緩了很久才張了張嘴,半天才可以從喉嚨裏發出輕微的聲音,“……不關你的事。”

聲音嘶啞又難聽。

柳寒塘聽的皺眉,喚了小黃皮子去找水,又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李秋元沒有動,每說一個字都有點喘氣,“沒事,好多了。”

頓了頓,她伸出纖弱的手,突兀的拉住了他,“我叫李秋元,你能不能幫我記住這個名字?”她表情看起來有種莫名的焦慮和不安,“我感覺我又快要忘記了。”

“你不是叫李紀宛麽?”

“不……那個是別人的名字。”李秋元定定看著遠處的樹,“我只是一個附在她身體上的,一個未來的靈魂。”

她亂糟糟的講述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記憶,還有自己陷入的絕境,企圖多讓自己留下一點什麽,“如果我真忘記了,還有你知道我是誰。”

柳寒塘聽的變了臉色,“你說把你害成這副樣子的人,是天子身邊的羅公遠?”

“你是不是不相信?”

“那你打算怎麽辦?”

李秋元想了一會兒,艱難的搖了搖頭,沉默的說:“我不想管了,我不怕死,卻怕生不如死。我想按照李紀宛的原本軌跡在長安找到她的意中人,然後和他一起下江南,等我在這個時代待夠四十九天,看著他們在一起後,就能回自己的家了,我想我的爸爸媽媽了。”

“爸爸媽媽是什麽?”

“就是阿耶和阿娘啊。”

柳寒塘沉默了一會兒說:“好,我帶你過去。”

李秋元沒吭聲,她說了一會兒話,已是累極,沒什麽氣力的合著眼睛。

兩人靠在雨中,李秋元喃喃的說:“可惜我沒什麽禮物留給你,我來這裏以後遇到的都是糟糕的事情,唯有和你認識算是一個例外。”

柳寒塘笑笑,沒說什麽,將寬大的袖子舉過她的頭頂說:“休息一會兒吧。”

……

長安也在下雨。

暑熱悶燥的長安城和近郊已經許久未曾降雨,坊間的人們興致高漲的在各種酒肆和裏坊的雨檐下議論著這場許久未來的雨,穿插著行酒令和鬥蛐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