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夜裏的溶洞又濕又冷,她的羅裙和上襦早已經被體溫烘幹了,李秋元並不想在原地和他多說什麽,也沒膽子在靠近他的地方休息。

羅公遠靠著山壁毫無聲息,他傷的很重,即使被囚困坐著不動,李秋元也能清楚的看到他胸口的血源源不斷的流下來,滲進地面,最後將下面的水灘一點點的染紅。

溶洞再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裏,因為他再一次昏迷了。

李秋元在原地待了一會兒,還是走開了。這是個殺人犯,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然而走向幹燥的洞穴盡頭待了還不到一炷香,她又扭頭回來——不成,她絕對不能和一個死人待在這裏。她怕鬼,而且他有術法,萬一死了化成鬼反而脫離了金鏈的束縛怎麽辦?

還是等她出去後,再讓他一個人在這裏等死罷。

想到這裏她心中稍稍松快了一點點,洞穴的山隙下面長了幾棵小樹,她伸手折了根樹枝,頭皮發麻的走過去在他身上碰了碰,準確的來說是戳了戳。確認他已經昏迷的死死的,一點也沒有醒來的征兆後,她從他的常服上撕下了一大片下擺,質地極好的軟羅料子很容易扯開,她撕成好幾個長條,勉強給他粗糙包紮了一下。

包完之後滿手的血,她一秒也沒停的再次遠離他,到很遠的地方細細洗完手,之後才光著腳回到洞穴最盡頭坐著休息。

頭頂的山隙中能看到外頭的星空,景致不差,她卻一臉愁容,之後她將一直呆在這裏等人來,可萬一不會有人從這裏經過呢……

中午和晚上她都沒有吃飯,餓的實在難熬,呆坐了一會兒後她實在餓的受不了,靠著山壁強逼自己睡覺,打算等天亮了之後找點吃的。

她閉著眼睛,能聽到山隙外的聲音,那是外面蟲鳥的聲音,還有夜裏貓頭鷹的咕咕聲。因為和他共處一室,她神經時刻繃緊著,睡的很不踏實。

第二天天剛剛蒙蒙亮,她就被一個聲音驚醒,睜開眼睛時洞穴裏的光線已經很亮了,她捂了下眼睛,忽然看到有一團白白的東西正在前面的地上晃動。

李秋元猛地坐直身體,仔細看了眼,才發現原是個後腿受傷的野兔。想來剛剛的聲音就是它從頭頂的山隙掉下來發出的,大概是被天敵追趕,慌不擇路才誤入了這洞穴。

“小東西,你這個時候掉進來,是想當我的糧食麽?”她低聲喃喃,怕驚醒了洞穴裏的另一個人。

兔子沒有理她,自顧自在山隙下的洞中吃草,李秋元這才看了眼不遠處的羅公遠,他們的距離不近,卻正好在彼此範圍之內。

但他那裏光線黑暗,她實在看不清他醒了沒醒。

李秋元並不想過去,她抓住兔子後腿看了一下,傷的不重,就這麽著吧。她決定先試著看能不能想辦法爬上去,爬出那個山隙。

畢竟什麽也不坐的等人過來很被動,萬一人還沒來,她先餓死了呢。

山隙下雖有幾棵小樹,卻很矮,李秋元觀察了很久實在無從下手,只好心有不甘的放棄,決定保存體力等人來。

之後她又在這個洞穴裏和他共度了兩天,他似乎一直在昏迷,兩人沒再有任何交流。

羅公遠的傷有沒有好一點,是不是快死了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這兩天她除了喝到一些水,並沒有吃到什麽東西。洞穴裏什麽食物都沒有,除了那只兔子。

李秋元餓的頭昏眼花的時候時常看著那只兔子發呆,她說過無數次的‘等我再餓一會兒,就把你吃了。’

但是到最後她總能再撐一會兒。

因為夜裏她抱著它睡覺,害怕的時候總是有個伴兒。

後來她實在扛不住,不得不和它一起吃樹葉,到後來洞穴裏的葉子也被她揪幹凈了。她努力堅持,還是沒能等到人來,到第三天雙眼冒金星的時候,她終於猶豫的抱起了那只兔子,兩只手提著它耳朵坐在水灘邊掙紮糾結。

羅公遠坐在黑暗中看著她,他閉眼恢復了兩天,不代表什麽都不知道。

“你不吃它,很快就會死。”

李秋元有點意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死一樣寂靜的洞穴裏還有另一個人忽然對她說話。

這只兔子已經和她很親昵了,正在往她手心裏鉆,三瓣嘴唇不停的在動,像是在嗅,李秋元沉默的摸著它的毛,看著它乖順的樣子,語氣遲鈍,“等我再餓一會兒……”

他沒再說什麽,興致缺缺的收回目光,本想看看一個嘴上說著愛重生命的人可以因為一只兔子堅持多久,冷眼旁觀的結果卻令他不覺好笑。

不過是一只未曾通靈的畜牲,即便死了也不是什麽值得悲傷的事情,她竟不舍得。

李秋元揣起兔子離水灘遠了點,他這兩天都沒有醒,以至於她徹底對他放松了警惕,現在終於又重新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