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很快入了夜,四下點上了燈。

下人們將晚飯傳了上來,李秋元覺得空氣有點薄,她有些心慌,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有點食不下咽。

梵修微微側眸,“不合胃口嗎?”

李秋元下意識摸了摸額頭,不太自然的一個試探體溫的動作,生澀的撒謊,“我好像……我可能著了涼。”頓了頓,支支吾吾的站起身說:“我可能要先去沐浴休息了。”

他淡淡應了句,“嗯。”

李秋元幾乎是從飯席上落荒而逃。

他似乎也吃不下,皺眉命人將飯食撤走,然後抑制不住的掩嘴咳嗽。

她的壓抑和懼怕他都看在眼裏,也能看到她躊躇不安一臉愁容的模樣

沒想到換了身份,他還是在折磨她。

李秋元抱著東西躲進了霧氣氤氳的溫室裏,她低頭脫了衣服看了半天的鏡子,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痕跡,似乎都已經消幹凈了。這才往浴桶裏加了半桶冷水。

這是她第三天洗冷水澡了,但是預想中的傷寒卻遲遲沒有到來。

好像自從她那天回來後,身體就不再畏寒了,就連她泡在冷水裏時,也時常感覺不到冷。

溫室裏氤氳的霧氣散了一些,她躲進冷水裏,頭靠在桶沿上微微發怔,有些出神——躲得過今天,明天怎麽辦?

她之所以想生病,是因為記得剛成親時她生了病,他就一直沒有碰她。

但現在病卻好了。

而且他顯然是懂醫的,那段時間都是他給她配藥吃。

裝病根本瞞不過去。

她沒有遇到過這麽溫柔的人,所以最初對這場婚姻充滿了幻想。她覺得也許她也是有那麽一點喜歡他的,所以才不想在他心裏留下什麽不堪。

當初長安滿城風言風語的時候,她沒有在乎過外面那些人的看法。可現在她卻在意他的看法,她有些害怕這樣的溫柔以後沒有了。

她怕和他同房,怕他發現她的秘密,更怕他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想著這些,她便不想回房,只想在這浴桶裏永遠待下去,也許在冷水裏睡著,醒來後就可以真正生一場病。

雖然紙注定包不住火,但能一直拖下去也好。

但剛剛閉上眼睛,門口卻突然傳來低沉好聽的男聲。

“沐浴時睡覺,不怕生病嗎?”

她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從水裏直起身體。

男人的聲音在門外似乎近了些,口吻淡淡,“原本底子就差,別糟蹋身體。”

她立刻從浴桶爬出來,第一反應卻是怕他發現她用的是冷水,連忙又提了半桶熱水倒進去。浴桶滿了,水溢了出來,她不提防提著桶摔了一跤,似乎崴了腳。

但糟糕的是衣服還在很遠的地方,她站不起來,使勁撈了一下,沒夠著。

這幾天攢夠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她坐在濕漉漉的地上一腳踢翻了剛剛的木桶,猝不及防的崩潰。

他推門進來,看見了她眼裏的霧氣和遍布的紅絲,清雋好看的眉輕輕皺起來,脫了外袍將濕漉漉的她裹起來抱回去。

路上她用額頭抵著他肩膀,悶聲啜泣,他低聲哄了一路,胸口被她身上的水珠打濕。

回了臥房,燭火昏暗,他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幫她冰敷,長長的眼睫在他垂眸時落下一道長長的剪影。

李秋元已經收斂了情緒,見他沉默,忍不住說:“太疼了,我平時都不哭的。”頓了頓,“我感覺半個身子都動不了了,這次肯定傷的特別重……”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道:“的確有些嚴重。”

李秋元還想絞盡腦汁的說些什麽,忽然聽到他輕聲說:“我睡著時免不了會碰到你,不如暫時分開睡罷。”

她明顯如釋重負,眼中還帶著幾分沒有白摔的喜色。

他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處理完她的腳傷,夜已經很深了,他起身離開時,她忽然拉住他,“你受傷了嗎?”

她在看他的胸口。

他低頭看了眼,才發現抱她時她身上的水濡濕了他的前胸,雅致的青色長衫上已經映出點點的紅。她的手伸過來似乎想幫他脫下衣服仔細看看,他驀的扣住她手腕,輕描淡寫的淡淡道:“我戴了驅邪的朱砂粉香囊。”

李秋元這才收回手,她手腕一陣寒涼,又想起剛剛那個冰冷的懷抱,之前一直魂不守舍所以才沒有注意過他的情況,現在想想格外不尋常,“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不動聲色的微笑,“只是在院子裏站的久了些。”頓了頓,“你傷了腳不方便走動,我讓她們來裏面伺候。”

李秋元等他出去後才愁眉不展的躺下了,她心中仍然懸著一塊石頭。很快,她聽到水上回廊上傳來腳步聲,有兩個丫頭從前面的宅子趕過來了。

她們就站在門外那兩盞隨風擺動的紙糊燈籠下,其中一個朝裏面道:“娘子,今天我們守夜,您有事喊我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