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罰站

大越文武並重,多設學府,亦有女學。

皇家特設學明心堂,每六年選拔一次,皇子皇女、世家子弟以及三品以上大臣的嫡子嫡女,適齡之內,皆可參與選拔,夫子會教授詩詞歌賦、術數和國史等內容,每三日還會有騎射課,極其辛苦。

入選學子無論身份高低,皆需謹遵明心堂規矩,每日於卯初入學,午初二刻散學午食,下午直到申初二刻散學,上六休二。

陳夫子是位仙風道骨的老頭,蓄著長長的花白胡子,面容常年嚴肅著,一眾學生都有些怕他。

宋樂儀踏進明心堂的時候一臉的無精打采,一擡眼就看到坐在東南角身著一身黑衣的趙徹,嘴角噙著笑正在看她。

趙徹不意外宋樂儀出現,有母後在,逃學豈是那麽容易的。

只是……

少年的目光落在宋樂儀白皙的臉蛋上,眼下那淡淡的烏青甚是紮眼,他有些驚訝,沒想到昨日隨口一說這小妮子竟真的去挑燈夜讀了。

“表妹來了啊”趙徹嘴角彎了彎,語氣似乎是關切,“昨夜睡的可好?”

宋樂儀:“……好的很。”

她的位置在趙徹的左手邊,今日的小姑娘很安靜,默默坐下後就一聲不吭的默背著《春秋物語》,神色認真,偶爾卡住,會低下頭去看兩眼書,或是在紙上提筆寫兩字。

卯初時刻,太陽已經於地平線上升起,細碎的日光透過窗紙落在書案上,投下一片淺金的投影。

見宋樂儀興致缺缺,趙徹便不再說話,半支著下巴看他,一副慵懶的模樣,說不出的肆意風流。

表妹真好看——

從趙徹的角度看過去,幾縷明暗的光影籠著人,正好瞧見她精致的側顏,腦海裏忽然浮現一個詞——靜女其姝。

陳夫子進來的時候看見宋樂儀乖巧的坐在桌前書寫,神色認真,他摸著長長的胡子,輕輕點頭,表示滿意。

“聰敏靈慧,生性懶散,不痛不發。”

這是陳夫子曾經給宋樂儀的評語。

眾學子起身問了安,陳夫子不喜繁文縟節,隨意揮了揮手,簡明扼要道:“《春秋物語》第二篇與第八篇的默寫及釋義,開始吧。”

……

一時間,明心堂內只有眾人淺淺的呼吸聲和紙張翻動的聲音,時間在快速流逝著。

宋樂儀聰慧,背書亦很快,昨夜幾乎徹夜未眠將《春秋物語》全部默了下來,只有釋義尚未來得及重新溫習。

她提筆,心底便有了些底氣,寫了過半,陣陣墨香卷的她困意攀上心頭,宋樂儀的思緒開始逐漸模糊。

明心堂的窗子是半支著的,忽然,一陣涼風侵入,宋樂儀一震,猛地驚醒,她慌張的忙去看宣紙,只瞧見上面已經暈染了大片的墨汁。

與此同時,趙徹正好寫完最後一字收筆,一邊揉手腕一邊朝宋樂儀看,見她桌面一片狼藉,就知發生了什麽。

宋樂儀神色懊惱,好在寫好的文章只毀了一半,小姑娘當機立斷,擡腕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立刻精神了不少,又將被玷汙的紙搓成團,重新抽了張幹凈的寫。

趙徹“嘖”了一聲,擡手撐在眉骨處,稍微側過看她,眼神幽幽,神色莫測,也不知在想什麽。

宋樂儀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渾渾噩噩交的卷了,但總算將第二篇與第八篇默寫完了,釋義只來得及潦草寫了幾筆。

陳夫子端坐在椅上,翻看著剛剛送上來的試卷,一手摸著胡須一邊點頭,神色頗為滿意,這一屆學生的釋義見解獨到,頗為精彩。

在周圍緊張的氛圍中,趙徹似乎是個例外,別人都是規規矩矩跪坐在墊子上,他卻盤了雙腿坐著,胳膊松散把玩著鎮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眉眼間還浸著些許笑意。

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樣——

宋樂儀默默的收回時候視線,轉頭頗為不安的看向陳夫子,如今整個明心堂裏,恐怕只有她的水平最差。

上官曄趙元敏之流的才子才女便不說了,就說那平日風流浪蕩的蘇易,都學的有模有樣,畢竟他自詡溫文爾雅,肚子裏總得裝點墨水不是?於是一來二去,真在文章上有了幾分造詣。

陳夫子也不知道翻到了誰的試卷,忽然皺眉,臉上的笑意逐漸減淡。宋樂儀手指動了動,扯了扯嘴角,果然不行…

陳夫子又往後翻了一張,一雙矍鑠的眼睛掃過內容,頓時表情凝固,嘴角逐漸下垂,臉上染上一層薄怒,連胡須都氣的一翹一翹的。

顯然氣的不輕。

一顆心撲通撲通仿佛要跳出胸腔,宋樂儀惴惴不安,這張是她的,還是上一張是她的?

“趙徹,你寫的是什麽!?”

陳夫子一聲怒吼,震的梁上飛燕展翅而逃,宣紙重重拍在桌子上,黑瘦的筆架抖了三抖,嚇得眾學生皆屏氣懾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