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帝

因著宋樂儀手指有傷,倆人便先在毓慶宮停了片刻,等福壽拿了藥膏來,趙徹神色自然的去握著宋樂儀的手腕。

“我自己塗。”宋樂儀反應極快,馬上將右手背到了身後,她可是還記得他捏她傷口呢!

瞧著眼前人一副防備的模樣,趙徹嗤了一聲,將裝著藥膏的小盒往宋樂儀懷裏一丟:“隨你。”

手指初被弓弦割傷時還沒什麽感覺,如今愈發覺得火辣辣的疼。

宋樂儀輕點了一點藥膏,覆上去冰冰涼涼的,疼痛也逐漸鎮定了下來。

她擡頭,看見另一邊的趙徹正低垂著眼眸,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尋來的一塊白紗布,另只手握著剪子,將其剪成略細的一條。

少年眉眼俊秀,神色認真,他不開口說話的時候,當真溫和無害,宋樂儀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忽然想伸手上去摸一摸。

不過……

她看著他手中的白紗,不解的皺了皺眉,表哥這也太小心了吧,她手指上這點劃痕,那裏用得上纏白紗。

又覺得心中一暖,宋樂儀眼眸微動,趙徹這個人有時候挺溫柔的,她唇角微翕,軟聲道: “表哥,我的傷口無礙,不必如此麻煩啦。”

隨著話音落下,趙徹正好剪完最後一剪刀,他擡眉,神情似笑非笑:“誰說是要給你用了的?”

說完,他將那條白紗繞在他的手上,將虎口處的齒痕掩蓋,又誇張的將整個手掌都纏上,乍一看去,仿佛受了什麽重傷似的。

宋樂儀:“……”

“你這是要做什麽?”宋樂儀艱難的開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直覺趙徹這廝不會做什麽好事。

趙徹笑了笑:“你猜。”

他大剌剌的靠在椅子上,模樣松散,唯獨一雙漆黑的眼睛幽幽攝人心魂。

——

壽安宮。

年輕的皇帝扶著身著霽青色鳳紋織錦長袍的太後坐下,緩聲寬慰道:“母後莫要憂心,長青昨日來信,邊境禍亂已平,等處理好收尾事情,他便回燕京。”

“那就好,那就好。”太後長籲了一口氣,手中原本的飛快轉著的佛珠逐漸變慢,數月來一顆高高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等太後坐穩,皇帝尋了另一邊坐下,他正襟危坐,抿了一口清茶,神色認真:“兒臣還有一事,望母後指點一二。”

半明半昧的光影襯得年輕帝王整個人的輪廓如玉石般潤澤,然而眼眸黑沉,莫名讓人染上一層霜寒。

聞言,太後一頓,她停下手中轉動的佛珠,偏頭看向皇帝,如此模樣,想來是朝堂上的事兒了。

“景兒但說無妨。”太後心中已經稍有猜測,雖然多年不插手政務,但對朝堂之事,她仍略知一二。

“周尚書年邁,欲擢升其為太尉,至於新的尚書人選,兒臣屬意安國公蘇風原,母後以為如何?”

太尉雖為一品大員,但自本朝以來,太尉手中原本的軍事大權逐漸被架空,並無實際職事,明升暗貶,不過如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已一年有余,那能不大刀闊斧的整頓朝政?

況且先帝光芒太甚,他必須在朝野軍中培植自己的勢力,百年之後,史官青書,他才能不湮沒在先帝的身影之後。

“小事依眾謀,大事當獨斷”太後淡笑了一下,看著眼前和先帝年輕時有五分相像的帝王,語氣溫和平靜:“周尚書年邁,已然心力憔悴,做事難免畏首畏尾,與你銳意進取之新政確實不符,至於安國公蘇風原,此人膽略兼人,正直壯年,堪為肱骨之臣,景兒的眼光不錯。”

“兒臣亦是如此認為,只是周尚書是父皇一手提拔的老臣,歷經兩朝,兢兢業業數十載,功高勞苦,若是無端遷職,恐引起朝野動蕩,是為不妥,因而還望母後指點一二。”

樹大根深,盤枝錯節,豈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

太後的手指繞著佛珠打轉,沉吟片刻道:“既然是老臣了,不如允其告老還鄉,頤養天年罷。”

皇帝微微震驚:“母後?”

“無妨,循序漸進不如一刀砍斷,周修自會主動遞上辭呈。”太後語帶深意,“端陽是你嫡親的姑母,明日宣她見上一面吧,也好續一續姑侄情誼。”

皇帝眼眸微動,片刻後應了聲是,母後這一句話透露的信息太多了,若他沒記錯,周修曾是端陽姑母的未婚夫婿,只可惜後來姑母和親蜀國,兩人的婚約便作廢了。

“還有一事,想與母後商量。”

皇帝緩緩道:“今日早朝,有人彈劾永安伯府嫡子謝樊寵妾滅妻,品行不端,罔顧人倫,不堪承襲永安伯爵位,兒臣…想借這個由頭整頓一下廟堂風氣。”

其實這件事皇帝本可以不和太後商量,爵位承襲罷了,天子予授予收,誰敢不服,只是這永安伯夫人是太後的姑母,這嫡子謝樊,則是太後的親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