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夷安郡主中毒一事捂得很嚴, 對外只稱是生病了,等一開始的風頭過去, 壽安宮也不再人心惶惶,拒諸人於門外。

後宮諸位妃嬪得了消息後, 緊忙吩咐了女官去內庫取藥,並囑咐要取最好的來, 平日裏不多見的藥材盡拿了出來, 紛紛前來探望。

一時間, 壽安宮熱鬧非凡。

當然, 宋樂儀沒敢把這功勞攔在自己身上, 她的人緣可沒那麽好。

“陛下,夷安可是沾了您的光。”小姑娘聲音甜軟,看著各宮送來的藥材,神情頗為感慨。

皇恩盛寵之下, 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此時她身旁正坐著一位玄衣男人, 他的眉眼清俊溫和, 手裏正端著一個白瓷小碗, 手指捏著瓷勺繞著碗邊走了一圈,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她嘴邊:“喝藥。”

宋樂儀:“……”

望著瓷勺裏漆黑的藥汁, 她心裏暗自叫苦不叠, 只是喂藥之人是皇帝,早已不是當年好脾氣的太子表哥,容不得她嬌氣。

小姑娘抿了抿唇,壓下心底的不情願, 乖乖張口,一勺苦藥入喉,小臉立刻皺了八道紋。

她忙捏了幾顆蜜餞送到嘴裏,一邊吃著一邊覷了成安帝一眼,趙妙給她下毒的事情還是不了了之,結果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上輩子蘇風原網羅了端陽那麽多罪證,也不過是叫鎮國公主府低調了些而已,該風光的依舊風光。如今趙妙在宮內下毒,行為荒唐觸了皇帝的忌諱,但端陽也的確不是那麽容易就會倒台的。

不過從太後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當中,宋樂儀也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或許是為了補償她,又或是為了昭告眾人夷安郡主深得帝寵。成安帝不僅賞賜了她不少珍寶藥材,日日來看她,就連這每日都要喝的湯藥,他都要親自喂上一碗。

如此盛寵,羨煞眾人,然而卻苦了宋樂儀,本可以一口咕咚咕咚喝完的苦澀藥汁,生生被分成了數十口。

偏生成安帝神情關切,又喂的認真,若是她不願意,反倒顯得不識擡舉了。

……

小姑娘蹙著纖眉,忍著苦澀的味道,終於將最後一勺湯藥咽進了肚子裏,不等先松口氣,馬上又伸手捏了一把甜蜜餞,塞進了嘴裏。

成安帝放下藥碗,余光掃到已經空了的盛蜜餞的碟子,啞然失笑:“果然還是孩子。”

喝一口藥恨不得吃一把蜜餞,不過想起她幼時撒潑打滾不肯喝藥的模樣,成安帝又覺得欣慰幾許,如今倒也肯乖乖喝藥了,心性長大不少。

宋樂儀剛將口裏的蜜餞咽下去,壽安宮突然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嗓音:

玉昭儀到——

兩人雙雙擡眼看去,只見一位身著月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而來,腰間系著的一根殷紅色的綢帶,襯得腰肢纖細,膚色雪白。

她走到成安帝面前後,神情溫婉帶笑,俯下腰身行禮:“妾身見過皇上、夷安郡主。”聲音婉轉的能掐出水兒來。

宋樂儀軟軟的回了禮:“昭儀娘娘。”

成安帝的神情淡然,笑問:“燕兒怎麽來了?”

……

宋樂儀忍不住在心裏小聲嘀咕,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當然,玉昭儀也不會如實回答,她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妾身擔心夷安郡主日日悶在這宮裏無聊,便從庫房尋了這木馬送過來。”

說著,玉昭儀擡了擡袖,微微側身,身後的兩位小太監上前一步,倆人擡著做工精巧的木馬,約莫半人高。

瞧見夷安郡主眼底驚奇的神色,玉昭儀抿唇一笑,又道:“古書記載‘魯班削竹木以為鵲,三日不下’,妾身父親在世時是個木匠工人,喜歡研究這些玩兒意,這木馬雖比不得魯班大師所做木鵲能展翅升空,但卻能如駿馬一般奔跑。”

“哦?如何做到?”成安帝顯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玉昭儀站在皇帝身邊,手裏的團扇輕搖,將涼風送至皇帝的身上,笑道:“李保讓,還不快給表演給陛下和郡主看。”

“是”一名小太監躬身上前。

他坐上那半人高的木馬,伸手在馬耳處的一個機關輕輕一觸,那木馬便動了起來,馱著李保讓滿院的跑。

“真是神奇,夷安多謝玉娘娘贈馬。”宋樂儀感嘆,這玉昭儀的確心思活絡,難怪能得盛寵。

雖然這木馬遠遠比不得真正的駿馬,但能把死物做成如活物一般奔動,這玉昭儀的父親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郡主喜歡便好。”玉昭儀柔柔一笑。

借著寬敞的大袖遮擋,成安帝與玉昭儀十指交叉,只覺得這雙手軟若無骨又細膩冰涼,擾的他心神蕩漾,面上卻淡然道:“朕不知燕兒的父親竟有如此才華。”

玉昭儀以團扇遮面,嬌笑道:“陛下不知的多著呢。”

“那朕倒要好好了解一番了。”成安帝朗聲一笑,袖口下握著玉昭儀的手指動了動,微微用力捏了兩下,他面上的視線卻是看向宋樂儀,目光溫潤澄澈,“夷安好好休息,朕與玉昭儀改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