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趙徹到丹陽門的時候, 宮門已經關了,因為他手裏持著令箭, 便沒有選擇如往日一般翻墻而入,麻煩又費時間。

宮門守將見到令牌, 痛快地放行。

與此同時,有人匆忙趕去飛霜殿, 告知成安帝, 豫王殿下回來了。

成安帝從睡夢中醒來, 皺著眉眼問道:“可是北大營有變?”

侍人回稟:“不是……豫王殿下去壽安宮了。”

成安帝:“……”

去壽安宮還能作甚?想必去找夷安了。

好歹他也是他親兄長, 快兩年未見, 竟然不第一個來看他一眼?

成安帝不耐煩地擺擺手:“下去吧。”

隨著飛霜殿重歸平靜,成安帝伸指揉了揉眉骨,那雙與趙徹如出一轍的漆黑眼眸盡是無奈。

他低聲笑罵了句臭小子,而後重新躺回了空蕩蕩的龍床。

其實有時候, 他挺羨慕子川身上那股肆意張狂勁兒的。

少日春懷似酒濃, 插花走馬醉千鐘。

……

壽安宮已經落了燈, 只有西偏殿的主殿還有微弱燈火, 那是宋樂儀的房間。

趙徹立在殿前,盯著不遠處的那扇門, 忽然生了些許近鄉情怯之感。

五百多個日日夜夜, 沒有見過她了,也不知她現在何模樣。

他深呼吸一口氣,大步上前。

剛走進門前,趙徹便聽見裏面有微弱的聲音, 是木屐踏在地板上的噠噠聲。

他挑了下眉,這是還沒睡?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趙徹將耳朵貼上門邊,噠噠聲愈來愈清晰,直到咯吱一聲,屋門打開。

趙徹一愣,忙擡頭看去,只見眼前站著一位俏生生的姑娘。

她眉眼嬌艷,此時穿著一身霜白的褻衣,一頭青絲披散在肩側,明媚而無害。

趙徹在看她時,宋樂儀也在看他。

一別小兩年,眼前人身姿挺拔,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原本白皙俊俏的五官黑了不少,有了堅毅的棱角,總是浸著笑得漆黑眼睛裏多了一抹幽深沉靜。

好像變了不少,變得成熟穩重。

然而下一刻——

趙徹唇角的笑容隨意而燦爛:“表妹這是在等我啊?”語氣一如既往的佻達。

“沒有!”

宋樂儀被戳破了心思,原本壓著的惱意嗖地一下全湧了上來,她後退兩步,“啪”的一聲將門重新關上。

剛要擡腳進屋的趙徹:“……”

趙徹輕笑了下,也沒惱,他知道宋樂儀這是氣他不寫信呢。

宋樂儀寄來的每一封信他都細細讀過,每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他都要拿出來重新讀一遍,細細摩挲著那些幹了的墨跡,就像能摸到她一樣。

後來見著她委婉提醒他多多寫信給她時,他甚至能想象出來,她是怎樣一副氣且不滿的模樣。

只是……趙徹笑了笑。

他望著眼前緊閉的屋門,十分主動而又自然的推門進去了。

宋樂儀捏著一根銀質的小鉤,背對著趙徹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燭火,連個眼神兒都不給他,沒好氣道:“你進來作甚?”

趙徹眯著眸子看了半響,這模樣,像極了翹著尾巴等人去順毛的大貓。

他一邊朝她走去,一邊神色坦然道:“你沒插門。”言外之意,不是你想我進來嗎?

宋樂儀自是聽懂了,她頓時更氣了,當即轉過身,咬著唇瓣一言不發地推搡著趙徹往外走。

明明白白而是十分堅定地表達了她想讓他出去的意思。

然而那點力氣,對於趙徹而言顯然是不夠看,他裝模作樣地配合著往後退的兩步,就再也不動了。

如今她只能到他的下巴,又穿了這樣薄的衣衫,站在穿了軟鎧的他面前,愈發顯得身形嬌小。

趙徹握了人壓在他胸膛的手捏了捏,啞聲問道:“怎麽瘦了?”

宋樂儀瞪他:“長大了,自然就瘦了。”

趙徹輕笑一聲。

“我看看,哪兒瘦了。”說著,他的目光從她頭發絲滑到了腳尖,渾身上下全都打量了一遍,特別在胸前和腰上停留了片刻。

確實已經是大姑娘了。

趙徹眼底驀地湧上復雜情緒,深長的睫羽顫了兩顫,心底微微苦澀。對不起啊表妹,沒能陪你一起長大。

不過他很快理好了情緒。

恍恍燈火下,趙徹輕扯了下嘴角,模樣一如往昔。他伸了手掌順著她細嫩的胳膊一路往上,而後穿過肩上的發絲,捧上了她的臉頰,溫聲問道:“生氣呢?”

碰到胳膊的時候,宋樂儀有一瞬的癢意,下意識地想躲開,好在趙徹的手很快離開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逐漸地凝了點不知名的情愫,最終洶湧成河。

帶著薄繭的手指壓在臉上很不舒服,宋樂儀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臉蛋在逐漸升溫。

她眼神開始閃躲,扭捏地去拽他手,慌亂之中還不忘瞪他:“沒有!”

這脾氣,當真半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