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話顧慈就不知該怎麽接了。

渾渾噩噩間,臉蛋似乎又被他親了一口。雲錦和雲繡捂著嘴巴,好像在笑?

她不是很清楚,恍恍惚惚地用了早膳,梳洗完,還是沒回神,又迷迷糊糊地被戚北落抱上馬車。

直到被香了第三口,她才猛地霎一下眼睫,渙散的眼神慢慢歸位,人也終於有了反應。

“你、你幹嘛呀!”

顧慈捂著紅彤彤的臉蛋,坐在他懷裏蹬腿,扭著身子要起來。

戚北落劍眉微蹙,仰身靠上車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動作,只在她快站起來時,圈著她的柳腰,猛地將她摁回懷裏。

小姑娘面皮薄,成親之前害羞,不肯同他親近,這也就罷了。怎的現在都名正言順了,自己親她一口,她還能羞成這樣?

他輕嗬一聲,惡狠狠地揉捏著她白裏透粉的小耳垂,道:“小嬌嬌。”

“哎呀,你別鬧!別鬧!”顧慈不勝其擾,舞著兩條小細胳膊推他,推搡間,又被香了第四口。

“你、你你......”她圓著眼睛,徹底結巴上了。

“我?我怎麽了?”

戚北落揚起下頜,竹簾篩下的光紋映上他微揚的唇角,氤氳開一抹淺金色的光,仿佛金箔打造的浮萍,竟一點也不臉紅。

就模樣而言,這人當真出挑得沒話說,可就性子而言,也是真的叫人無話可說!

顧慈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垂下腦袋,兀自生悶氣。戚北落在她耳邊哄了幾聲,她都不搭理,最後幹脆捂起耳朵,不聽就是不聽。

如此僵持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身邊的男人終於安靜下來,車廂內一片靜默,只聞車軲轆“碌碌”轉動聲。

隔著手掌,隱約傳來紙張和衣料輕擦的細碎聲響,顧慈擡頭,一封書信正好遞到她面前。

這信大約是經過太多人之手,紙張布滿折痕,但因被仔細壓平過,還算平整。封皮上的墨痕有幾處圓圓的皸皺水漬,一滴一滴,暈染開那剛勁有力卻又蒼老顫抖的字跡。

至於這字跡,便是化作灰,顧慈也認得。

“爹爹......”

她身子如風中枯葉似的晃了晃,腦袋裏轟地一聲,仿佛有數架風車在齊齊轉動,轟鳴不止。

“你從哪兒弄來的?”

她一把奪下信,捏在手中反復看。

信紙邊角不慎被揉皺,她指尖一顫,慌忙松開,輕輕放在膝頭,小心翼翼地拿手腕擀平,纖白十指不由自主地細細打顫。

食指拂過那行“慈兒親啟”,這麽多年的思念,頃刻間再克制不住,順著臉頰滔滔垂落。

戚北落在旁默默看著,眼睫微垂,掩住眸底暗然,心像被人放在熱鍋上煎一般,陣陣抽疼。

定國公領兵常駐北境的時候,小姑娘才九歲。本該在父母膝下肆意嬉鬧的年紀,卻別了父親。為此,別家孩子還會圍著她們兩姐妹,笑話她們有娘生,沒爹要。

顧蘅性子烈,且多少會點武。誰敢戳她脊梁骨,她就敢擼袖子直接跟他們打架。況且她身邊還有奚鶴卿護著,倒也沒人敢把她怎樣。

可小姑娘就不一樣了。

她素來溫順軟糯,面團子似的一個人,被人欺負了,也只抿著嘴巴一聲不吭,等人都走幹凈了,才一個人偷偷藏起來哭。顧蘅在時倒還好,倘若顧蘅不在,那真是什麽人也敢來戳她一下。

大約她這玩捉迷藏能永遠不被人找到的訣竅,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吧。而自己也是在那時候,無意間摸透,她愛去的地方都有何特點。

是以後來,她無論走到哪兒,他總能第一時間尋過去。

後來,他實在看不過去,出手幫過她幾回,可又因為下手太重,弄巧成拙,反還把她嚇到,叫她更加不敢靠近自己,當真頭疼。

但至少,沒人敢再欺負她了,倒是件好事,被討厭,也就被討厭吧。

旁人都說小姑娘性子涼薄,親生父親出遠門,不知歸期幾何,大家都在哭,唯獨她能冷眼瞧著,不掉一滴眼淚。

只有他知道,小姑娘私底下對著星星,啞著嗓子喊了多少聲“爹爹”。

車外日影漸高,金芒映在顧慈臉上,纖長的睫毛如扇子般輕輕顫動,杏眼水光瀲灩,像是剛下過一場春雨,倏爾又墜落一顆晶瑩。

戚北落嘆了口氣,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去那顆淚,將她心中的酸澀都埋入自己心頭。

“莫哭了,父皇已經下旨,準許嶽父來年回京,與家人團聚,從今以後也不必再去北境吃苦受罪。”

顧慈心弦一動,倏地擡頭,“當真?”抿唇忖了忖,慌忙抓住他的手,急切道:“難道是陛下要收回兵權,革去爹爹的職?”

戚北落簡直要被她逗笑,無奈地將人揉進自己懷裏。

“你這小腦袋瓜裏頭成天都在想些什麽?怎的還能想到這事上去?嶽父功勛卓著,無半點錯處,父皇無緣無故為何要革他的職?你放心,就只是念他多年辛苦,讓他回來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