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日裏下了好大一場雪,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次日早上,京城內外銀裝素裹,天地之間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宜蘭園的西廂房裏,紫檀因為剛穿過來的那天夜裏受了風寒,身子不舒服,次日早上還發了低燒,外面又在下雪,又聽說陸元諾這幾日不在東宮,雖然紫檀很想見他,卻也不得不按捺下來。

在房裏窩著的時候,紫檀手中也沒閑下來,她拿著針線認認真真地縫制小孩子的虎頭帽,準備作為送給兒子的見面禮,帽子的布料是她從衣櫃裏翻找出來的,十分軟和,給小孩子做帽子再合適不過。

紫檀坐在窗口,窗外大雪紛紛揚揚仍然在下著,窗內女子的面容寧靜祥和,她低著頭一針一線地縫著手裏的帽子,她將針腳縫的細密結實,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了濃濃的感情。

思緒飄到前世,兒子出生的那年是虎年,是只健康的小老虎。

孩子出生的那天夜裏,他折騰了她大半夜,剛一出來,哭聲震的連房頂都快要掀開了……

芳蘭眉開眼笑,恭喜她生了一個活蹦亂跳的壯小子,還將他抱過來給她看。

她當時躺在床上,看到皺巴巴像小猴子一樣的兒子,心裏塞的滿滿的喜悅和幸福還有初為人母的緊張,更有即將與他分離的恐懼和不舍。

從來沒有一個小家夥能讓她這麽記掛,她抱著他親了一次又一次,怎麽也親不夠,怎麽也看不夠……

紫檀擡起頭看向窗外,她心中惴惴,不知道這些年兒子過得怎麽樣,不知道再見到他會是什麽樣的場景,他長多高了?聲音和剛出生的時候一樣嘹亮嗎?在他父親身邊過得好嗎?有沒有受委屈?有沒有被人欺負?

正想著,翠玉從外面走進來,她手裏拿著一個空空如也的籮筐,滿臉都是不滿和惱怒。

秦姑姑瞧見她,走過去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翠玉拎著空籮筐走進來,生氣地將籮筐往地上一放,噼噼啪啪說了一通:“內務府的那幾個公公欺人太甚了,我往他們那兒已經一連跑了三次,不過是想要一筐碳火取暖,哪知道他們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給我!這天寒地凍的,屋裏沒有碳火,可怎麽過?他們這是誠心要凍死我們呢!”

紫檀穿針的手頓了頓,她扭頭朝翠玉看去,翠玉是與秦姑姑一起分配到她屋裏的宮女,她生了一張容長臉兒,身量高瘦,臉上長了許多雀斑,說起話來跟槍炮似的,聲音又大語速又快。她原本是雜院裏灑掃庭院的粗使宮女,被內務府的太監送過來服侍原主葉檀兒。

紫檀的屋裏除了翠玉和秦姑姑外,還有一個太監叫小夏子,長得又瘦又小,人也不怎麽機靈,說話還結結巴巴。

*

紫檀仔細一想,這宜蘭園裏頭就數原主葉檀兒被分配的下人是最差的,其他的諸如趙奉儀蘇奉儀柳奉儀都比她的要好上一大截。至於為何會如此,那是因為葉檀兒招惹了康良娣的厭惡。

葉檀兒為何會招惹到康良娣,根據她的記憶,她剛進東宮那會兒,初次向康良娣和陳國公主齊良娣請安的時候,為了討好康良娣,曾誇贊康良娣貌比芙蓉夫人。

芙蓉夫人是前朝負有盛名的美女,傳聞她才貌雙全,幫助夫君從一個籍籍無名的書生一路成為宰輔,乃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本來這種誇贊當屬極好的,當時康良娣聽了面上還帶著笑看起來挺舒坦,可沒想到當時在場的齊良娣突然插了一句嘴,“芙蓉夫人雖好,可惜一生無子。”

這句話頓時戳到康良娣的痛腳了,她原本是皇後內定的太子妃,當初皇後都快要下懿旨賜婚了,結果半路上卻殺出個陳國公主,她眼睜睜看著屬於她的太子妃之位飛了。

不過好在皇後娘娘到底還是最看中她,給了她機會只要她能先生下皇孫,太子妃之位仍舊屬於她。她原本信心十足,因為她知道皇後娘娘既然都這麽說了,肯定是有辦法讓齊良娣不能先她一步懷孕,結果三年過去,齊良娣果然沒有懷孕,可她的肚子卻也毫無動靜……

沒有子嗣是康良娣最大的心病,此刻被人戳破,她心裏炸了鍋似的惱火難受。

再加上康良娣的性子本來就有些多疑小心眼,聽到齊良娣這麽說,她一方面覺得齊良娣是故意當眾給她沒臉讓她下不來台,一方面又覺得葉檀兒將她比作芙蓉夫人是蓄意詛咒她一生無子。她當時心裏極不悅,不過面上依舊和樂融融,只將這事兒記在心裏,齊良娣與她同階,她不好對付,但是對付一個小小的奉儀那那還不簡單?

因此葉檀兒被分到了最差的下人,平日裏的用品和衣食月例也多有克扣,就在昨天,她勾引太子不成被太子趕出來這條消息傳到東宮,更讓她的處境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