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紫檀說罷,起身將衣架上的鬥篷拿下來,披在身上,秦姑姑見狀一愣,她面露躊躇,局促不安道:“主子……您真要親自去?”

紫檀點點頭,她將帽子戴上,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困難來了,只有迎難而上才能解決,否則只會積壓的越來越重。

“那奴婢陪著主子。”秦姑姑也拿了鬥篷走過來說。

紫檀對她點頭微笑算作默許。

另一邊,翠玉垂手站著,她心裏莫名覺得忐忑,雖然她嘴上嗆人見紫檀又不受寵所以才會這麽目無尊卑,可她內心卻是慫的,剛說完這段話,她就立即後悔了,此時見紫檀真要去找內務府的太監,她心裏慌慌的,生怕紫檀因此惱怒厭惡了她。

翠玉站在屋裏,神情糾結,她絞著手,想跟著一起過去,卻又怎麽也開不了口。

紫檀將身上的鬥篷整理好,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翠玉一眼,將她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見她一臉的糾結不安,紫檀心想翠玉這丫頭雖然嘴巴蠻橫,內心卻是個容易心軟搖擺不定的。

且先晾一晾,冷著她,多磨磨她的性子。

*

披著鬥篷出門,外面還在下雪,宜蘭園的屋頂上和院子裏壓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宜蘭園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廂房,一個廂房住了一名奉儀,紫檀穿的原身葉檀兒住的是西廂房,由於今天下雪,其他各個廂房都緊閉房門。

柳奉儀此刻正與蘇奉儀來到趙奉儀屋裏串門子,當紫檀與秦姑姑從趙奉儀的窗前走過去時,屋裏面的三人都看見了她們。

“你們瞧,這不是葉奉儀嗎?”蘇奉儀眉眼彎彎,用手一指窗外,對屋裏其余兩人說道。

柳奉儀用帕子捂著嘴笑道:“她終於出門了?我還以為她今後沒臉見人,不敢出來了呢。”

趙奉儀輕蔑一笑,“她哪裏會覺得沒臉見人?我可聽說了,她生母出身青樓,被她那個五品官的爹看上後花了三千兩銀子贖回來的,常言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青樓女子生的,能有多少羞恥心?”

三人說著互看著對方,捂著帕子嬉笑起來。

*

屋裏面刺耳的譏諷聲不大不小,恰巧傳進紫檀的耳朵裏,秦姑姑目露遲疑,轉頭看向紫檀,“主子……”

“不用理會。”她攏了攏衣襟,神態自若,恍若未聞。

出了宜蘭園,她們走過一道道莊嚴肅穆的宮墻和殿宇,一路上但見甲胄整齊的巡邏侍衛,東宮守衛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日夜都有侍衛不停巡邏,儼然一副恢弘堂皇的皇家氣派。

走過一條長長的青石路甬道,正快要到小路盡頭,眼前豁然開朗,紫檀忽聽到整齊劃一的男聲。

“參見太子殿下!”

她的腳步頓住,身體滯了滯,她擡頭望去,卻見前方侍衛們連成一排跪了一地。

一抹頎長的身影從前方款步走來,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狐圓領大氅,頭戴玉冠,腰間懸掛著一枚月牙形的配飾,他身量高大,肩膀很寬,面容峻冷,這一身清貴雅致的裝扮硬是給他穿出了凜冽攝人的氣場。

紫檀站在一旁,看著男人大步走來,她的神情呆呆的,怔怔的。那夜她剛穿過來,腦子裏一團漿糊,只覺得他的相貌比從前成熟了許多,氣質也與從前大為不同。

從前的他肆意張揚咄咄逼人,就好像是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銳不可擋,而現在的他則收斂了鋒芒,變得沉著穩重,也更顯威嚴。

記憶中的他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笑起來唇角邊各有一個小酒窩,開心的時候會將她抱起來在屋子裏轉圈圈,不開心的時候會摟著她的腰,將腦袋埋在她懷裏,求安慰求撫摸。

她在他屋裏呆了四年,他從十四歲長到十八歲,在別人眼裏他從一個莽撞的少年成長為馳騁疆場的戰神,而在她眼裏,他本質上還是那個笑容明朗的少年。

如今一眨眼八年過去了。

看著那個高大偉岸氣質與從前迥然不同的男人。

紫檀心中悵然若失,八年的時光終於讓曾經的那個少年徹底遠去了。

*

小荀子顛顛跟在陸雲崢身後,陸雲崢身高腿長走的又快,這讓身量矮小的他不得不一路小跑著跟上,當他快要走到那甬道前,猛然看到那裏站著一個很眼熟的女子。

卻見那女子穿一身銀白的鬥篷,身段窈窕,“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身前的太子爺。

“又是這女子……”小荀子自然是認得她的,平日裏蹲太子爺就屬她蹲的最勤快,上次她還膽大妄為溜進太子爺的水池裏,結果被太子趕了出去,丟了這麽大的人,她居然還敢來?

“嘖嘖……”小荀子砸吧著嘴。

瞧瞧,瞧瞧,那女子眼神一錯不錯地黏在太子爺身上,好像是想把太子爺生吞活剝了似的。

這樣想,他趕緊小跑過去沖紫檀揮揮手,“快行禮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