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6】

那感覺,簡直沒法形容,孟千姿痛呼一聲,左眼瞬間就看不見了,緊接著湧出大量淚液,連帶著右眼都糊了,從鼻腔往下直到呼吸道,如同熊熊烈火焚燒——那人趁勢把她掀翻,探手往她腰間狠命一扯,拽下那個玻璃罐之後,沒有半分遲疑,發足向著一側的林子疾奔。

這一帶林木密集,山勢又難捉摸,真進了林子,估計再沒得找了,孟千姿遭此奇恥大辱,又不知道眼睛是不是就此廢了,那股子狠勁上來,簡直是要咬碎銀牙,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她一手捂住左眼,以便右眼還能勉強視物,另一手迅速自濕泥間抓起節竿,一聲怒喝,節竿如蛟龍探海,向著那人身側直抽過去。

就聽一聲清脆玻璃裂響,那人手中只抓了個玻璃蓋,瓶身破裂的碎渣四下迸濺。

孟千姿趔趄著站起身,冷笑道:“一顆破珠子,毀了也無所謂。想從我這搶,做夢!”

那人手上也被抽到,一片鈍麻,又聽到坡下暴喝,知道是下頭的人聽到孟千姿痛呼過來救援,再待下去勢必吃虧,於是當機立斷,幾個縱奔,很快竄入林中。

孟勁松剛跳上來,就見到孟千姿嗆咳著搖搖欲墜,又見到黑影消失在林子裏,知道追趕不上,心有不甘地胡亂放了一槍,腳下不停,直奔到孟千姿身邊,焦急地問她:“你怎麽樣?”

孟千姿兩只眼睛都已經看不見了,喉間如同火燎,一片辛辣,簡直連氣息都困難了,半晌才說了句:“我左邊這眼珠子,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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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峰客棧,三樓。

房間裏的布置還跟臨行前一樣,燃盡的倒流香也換了枚新的,但氣氛,大不相同了。

孟千姿坐在羅漢榻上,只草草洗了臉,頭發邊還滴著水珠,左眼處紅腫一片,不厚道地說,眼睛都找不著了,右眼稍好一點,但也是血絲密布。

辛辭半彎著腰,鎖著眉頭對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一旁的孟勁松按捺不住,催問他:“怎麽說?”

辛辭下結論:“防狼噴霧。”

孟勁松不相信:“不是毒霧什麽的?”

身為特別助理,孟千姿的事於他,再小都不是小事,上頭一追責,頭一個就是他的鍋,所以不敢托大:雖然現場找到的那罐,看起來像是狼噴,但出於謹慎,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辛辭一臉篤定:“我有兩個哥們被噴過,都是我陪著進的醫院,我都能治了。幸虧千姿偏了頭,眼睛又閉得快,剛用鹽水洗過,問題應該不大,不過得用眼藥,還有就是用一種眼用凝膠,叫小牛血的,促進角膜上皮生長。讓柳冠國趕緊去辦唄。”

說得這麽專業,看來是有經驗的,孟勁松心定了些:“會不會影響千姿的視力?”

“不留下瘢痕的話,就不會……肯定不會,我有個哥們腫得比千姿還厲害呢,最後都沒事。你要不放心,過幾天做個裂隙燈檢查。真沒必要調醫生過來,來了也是這程序,沒個三五天好不了的。”

孟千姿冷哼一聲:“兩個哥們被噴,你都交的什麽朋友。”

辛辭解釋:“我以前那個圈子,不是帥哥靚女比較多嘛,高危人群,包裏常揣狼噴小電棍,出入酒吧,喝高了容易鬧,難免誤傷……哎呦。”

腦後的鈍痛又來了,辛辭擰著眉頭伸手去撫。

孟勁松心一定,腦子就清楚了:“估計沒大問題,那人如果是個心黑手毒的,在坡下完全可以直接把辛辭開喉,僅僅打暈,可見行事會留余地,應該也不會用太毒辣的毒劑……”

辛辭激動了:“僅僅打暈?”

打暈還不嚴重嗎?他都有心理創傷了: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至多被打哭,打暈這麽嚴重的事,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孟勁松沒理他:“……所以這噴霧應該只是防狼噴霧,要真的是什麽棘手的,你臉上現在該開始爛了。”

孟千姿斜眼看孟勁松,她左眼不能睜也不能動,只剩下右眼表達情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左眼襯托的,愈發顯得那只活動自如的獨眼特別靈氣,也特別詭異。

“我這幅樣子,明天請客怎麽弄?”

都半夜了,臨時改期肯定不行,而且赴宴的個個有來頭,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主,孟勁松猶豫了一下:“要不你明天戴墨鏡?”

孟千姿笑:“我是露天請客嗎?屋裏吃飯,我還戴墨鏡?”

那畫面,腦補一下也太美了:別人還不知道要說她多裝呢,再說了,墨鏡只是架在鼻梁上的,人家只要換個角度,照樣能看到她左眼的傷,到時候胡亂猜測,還不知道會造出什麽難聽的。

孟勁松不吭聲了,他做事板正,但於這些抖機靈的事從來不擅長。

辛辭靈機一動:“要麽戴個眼罩?單眼遮蓋的那種,我可以幫你做個皮子的,然後明天給你畫個相配合的、冷酷的妝,冷色調,非常有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