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變了

“不敢高攀。”

心裏憋著的事,終於能說出來,許京華覺得輕松不少,而且劉琰沒拿異樣眼光看她,沒把這事當成多麽了不得的大事,這讓許京華更加放松,便玩笑道:“頂多是拐彎的遠親。”

“多走動就不遠了。”劉琰看一眼東山,“要不,我們回去吧?”

聽他語氣猶豫,許京華明知故問:“回哪?”

劉琰轉回頭看她,問:“你想回哪?”

“我哪也不想回。”

真是奇怪,越往北走,她心裏的懷戎卻離她越遠,好像怎麽也回不去了似的。

而京城,仍是那麽不遠不近的,無法讓她向往想念。

“我也不是很想回去,但有點……”劉琰頓了頓,略微低頭,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剛剛聽你吹那曲子,我有點想娘娘了。”

“呸呸呸!胡說什麽,這是思念亡人的曲子。”

“我那時不知道麽。”劉琰解釋,“只聽出思念,就想起了娘娘。你說我們一直不回去,娘娘會不會氣得親自來抓我們?”

許京華撲哧一笑:“我發現你出門以後,變了很多嘛。”

“我變了麽?”

“嗯,以前跟個小大人似的,怎麽穩重老成怎麽來,恨不得在腦門寫上‘我最懂事’四個字。現在好多啦。”

劉琰:“……長輩面前,誰都少不得裝一裝吧?你還不是一樣?以前你嘴可沒有這麽毒。”

許京華嘻嘻笑:“我不敢嘛,你可是……”她笑著給了劉琰一個“你應該明白”的眼神。

劉琰苦笑:“這麽說來,我們的原因是一樣的。我總想著,我是長子,又是在先帝教導下長大的,自然要比旁人都老成持重,才合乎身份、能當大任。”

“嗯,你們家那任是挺大的。”許京華說到這兒,想起齊王說過的話,“背負天下萬民,我只是想想,都覺得累。”

“也不過是我自己瞎想吧,也許……根本就不是我來擔。”

這事兒許京華心裏也沒底,不知該怎麽勸,就說:“那也沒什麽,到時候你去懷戎找我,我教你牧馬放羊,過最自由自在的日子。”

“聽起來很不錯,那就這麽定了。”劉琰捧場。

“不過日子可能沒有京裏那麽舒服哦,你也看到了,天災說來就來,可不打招呼。”

“我真沒想到天災如此頻繁,在京時沒聽說哪裏遭災,而且……”劉琰壓低聲音,“這裏的鄉民,所受田地多不足數,有一多半被這院子的主人,以各種手段侵占了。”

“也不稀奇,這裏山高皇帝遠,縣官都很難管到。”

劉琰皺眉:“不止如此,朝廷改革賦役之制,已經兩年了,但我問了幾句,他們連聽都沒聽過,這裏離京城才多遠,已是這般,再遠一些的地方,更不可想象。”

“改革賦役?我也沒聽過啊,我們幽州什麽都沒改。”

劉琰聽見這句,眉頭放平,淡淡一笑:“幽州如今還是段家的幽州,動不得。”

許京華吃驚:“什麽意思?段家不是對朝廷很忠心嗎?”

“忠心應當是有的,但私心也不少。兩年前,朝廷將各要地大州升格為府,分刺史之權,都督掌武備,知府掌文治,段文振便由幽州刺史改封幽州都督,朝廷另派文官任知府,你猜結果如何?”

許京華根本沒聽說過這事,便猜道:“八成不行吧?”

“何止是不行,幽州知府如今已經換了三任了。第一任去了,手下屬官都是幽州的官員,當他面什麽都答應,回頭大小事宜還去報都督府。他去找段文振,段文振就說是下面人一時忘了,把人叫來罵一頓,過後一如原樣。他親自出去體察民情,派親信看卷宗、勘核人口,說要實行新賦役法,消息剛放出去,就有人聚眾鬧事,沖進府衙將知府打成重傷。”

“……這事我好像聽過,那位知府是不是肋骨都給打斷了?”

“是啊。”劉琰一嘆,“先帝只得另派一位圓滑些的大臣去接任。段文振還喊冤呢,說第一任知府太心急,賦役改革何等大事,幽州又多牧民胡人,民風剽悍,必得徐徐圖之才行。”

“那第二任又為啥換了?”

“因為段文振忍不了臥榻之側、他人鼾睡。第二任知府圓滑,與幽州城仕紳權貴多有往來,難免涉及財物,沒幾個月,段文振就捉到把柄,告知府索賄受賄——就是貪財要錢。”

許京華大開眼界:“我都不知道大單於還這麽有手段。”

劉琰:“……”

被他一瞪,許京華醒悟過來,嘿嘿笑道:“習慣了。幽州人都覺得是因為段氏保一方太平,大夥才能在亂世中活下來,所以遇事都更向著段氏。”

劉琰嘆口氣:“段氏確實有功,但如今段文振明顯把幽州當成自己屬地,不許朝廷插手半分,如此,與自立何異?且朝廷得按時給他封賞,加以安撫,他卻不向朝廷交多少賦稅,一味養下去,恐怕養虎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