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封印(第2/3頁)

再睜開眼睛,明亮的光線乍然撲入眼底。妙蕪不由眯了下眼,擡手遮在眼前。

耳畔傳來熟悉的男性聲音:“阿蕪醒了。”

接著有人輕柔地牽過她的手,緊緊地握住,欣喜而泣,“阿蕪,阿蕪,你可算醒了……”

妙蕪微微轉動脖頸,側過臉,一張憔悴而清瘦的面龐映入眼簾。

“媽媽……”

她想擡手摸摸母親的臉,她想抱抱她,跟她說不要傷心,生死自有天命,她覺得這輩子能做他們的女兒已經很開心了。如果有下輩子,她還想當他們的女兒。

然而身體虛軟,手上聚不起一絲力氣,就連動動手指都很勉強。

所以她只好牽了牽嘴角,努力朝相擁而泣的夫妻二人露出一個微笑。

“爸爸,你給媽媽擦擦眼淚。她眼睛都……哭腫了。”

“好。”男人吸了吸鼻子,從床頭的小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小心地為妻子擦去臉上的淚痕。

妙蕪的目光在病房中遊離,心中嘆息,忽地,目光一凝,定在床尾。

只見一只白皙的手拉開床簾,身穿白色大褂,面覆口罩的醫生站在床尾,眉眼彎彎,盈盈而笑。

女醫生拉下口罩,露出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來。

她笑著開口:“妙蕪,這次的手術很順利,你很快就可以康復出院了。”

妙蕪怔然,腦中有一瞬的空白。

手術很順利?

康復?

可她記得上一世她後期病情加劇,癌細胞的擴散速度遠遠超過醫生的預料,到了後期因為頻繁的化療,身子底其實早就已經不行了。哪裏還等得到什麽手術。

她目光微凝,再次朝女醫生看了過去。

女醫生用口型無聲地對著她說道:“順從於我,侍奉於我,我可以把你想要的東西都給你。”

妙蕪心神一凜,身上陡然爆發出巨大的力氣。她從床上爬起來,拔掉手上的輸液管,剛跳下病床,就被慈愛的父母雙雙拉住手。

母親拉著她的手,臉上是傷心欲絕的神情,眼淚簌簌而落,哽咽得語不成聲。

“阿蕪,你要去哪裏?你不要媽媽了嗎?”

妙蕪心如刀割,可理智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只是幻覺。她早就已經死了。

她回身用力地抱住這具單薄的身軀,靠在女人耳邊輕輕說道:“媽媽,我從今天開始就要一個人出去旅行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以後我不在……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答應我,好嗎?”

好嗎?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決然地松開手,堅定而又緩慢地掰開女人的手指,然後轉身撞開阻攔道路的女醫生,一路沖沖撞撞,拉開病房的大門,捂著耳朵跑出去。

撕心裂肺的哭喊從病房裏追出來。

“阿蕪——阿蕪!你不要丟下媽媽!阿蕪——”

耳邊一時間如走馬燈一般,無數聲音從耳畔流了過去。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快許個願!”

“阿蕪,今年是閏年,你可以過兩次生日哦。等這期化療結束,我們再過另外一個生日好不好?”

……

“宿主,結契之前,許個心願吧。”

“我的心願啊,我想想。那就長命百歲好了。”

那就,長命百歲好了。

“呵。”一聲冷誚的嘆息落下。

周圍霎時間暗了下來,父母的哭聲,醫院雪白的墻壁突然就煙消雲散。

妙蕪停下腳步,深深呼出一口氣,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剛剛那片黑色的水澤裏。

坐在白獅上的女子手指輕繞發尾,眸光如秋波流轉。

“你想要的東西就這麽簡單?”

妙蕪皺了皺眉,沒有回話。

“來吧,順從於我,侍奉於我,我許你長命百歲。”

妙蕪擡手揉了揉額角,臉上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她痛心疾首地回復道:“姐姐,你這台詞,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你這樣去騙人,能騙到才見鬼。”

女子臉上的笑意凝住,和善的表情慢慢冰裂,露出藏於底下的猙獰。眨眼之間,就變作赤發飛舞,青面獠牙的惡鬼。

一直靠坐在白獅身旁的女童,清澈的雙眸亦爬上蛛網般的血絲,口中鉆出野獸一般的獠牙。她爬起來,俯下身去,四肢著地,目中流露出似欲啖人的兇光。

妙蕪擡起雙手,指間夾滿黃符,眸光清明而堅定。

她直視坐在白獅之上的惡鬼,毫不避退地說道:“有事好商量,我也不是不能幫幫你。但你非要我賣身為奴,這個就過分了啊。我也是有脾氣的。”

大風刮過水面,掀起一道鋪天蓋地的巨浪。

白獅嘶吼一聲,後足一蹬,馱著赤發惡鬼驟然躍起,高高躍上浪潮之巔。

與此同時,女童四肢爬動,瞬息之間便已逼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