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第2/3頁)

那日臨近夜時,周縣令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見女兒歸家,正待親自取馬外出尋人,便聽聞縣衙外一陣喧嘩,幾個家丁撲入院中,一見到他就顫巍巍跪下,哭聲道:“大人,菱姑娘不見了啊。”

周縣令心神俱震,險些沒能站穩。細問之下才知曉原來從皇覺室中出來時人太多,家丁們不小心和周菱走散,等到人流退去,家丁們四處尋找,卻再也尋不到周菱的蹤跡。

周縣令一時自責內疚不已,若是他多派些人看顧好女兒,女兒又怎會失蹤?

他將縣衙中的事務暫時丟給縣丞打理,親自出馬尋訪女兒蹤跡。明察暗訪之下,終於尋到一絲蛛絲馬跡,原來那日浴佛花禮結束時,曾有人瞧見周菱再度折返皇覺寺。

線索到這裏便斷了。

蕭氏王朝被推翻之後,接過這河山的乃是殷姓。

殷氏皇族因著太.祖皇帝出身佛門,數百年來一直誠心禮佛。皇室崇佛,上行下效,民間信佛的風氣亦是蔚然成風。故而這皇家禦供的皇覺寺不僅地位超然,寺中輩分較高的長老地位甚至堪比一州知府。

周菱是返回皇覺寺中失蹤的,愛女心切的周縣令顧不得得罪皇覺寺的僧人,立刻帶上縣衙衙役,要求皇覺寺主持讓他開門搜寺。

皇覺寺主持本著出家人的慈悲之心,應允了他的請求。可他帶人在寺中搜翻了每一寸土地,依然一無所獲。

一時無法,周縣令忽然想起家中長姐嫁入的王家乃是姑蘇地界的仙門世家,因此便求到長姐頭上,請長姐說動仙門中人相助。

仙門中人一向對朝廷遠而避之,一般從不插手與皇室沾邊的事情。

因此王家家主一聽說此事可能事關皇家禦供的皇覺寺,便婉言拒絕,卻又禁不住自家小妾再三吹枕邊風,最後這麻煩事便落到了王牧之頭上。

交待這件事的時候,王家家主還特地提醒他:“皇覺寺乃殷氏禦供寺廟。殷氏掌天下,與仙門中人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此番入寺尋人,切記行事溫和,不要開罪寺中僧人。須知皇覺寺雖不在仙門百家之列,寺中能人異士亦不在少數。”

王牧之接過親爹丟下來的這燙手山芋,只好帶人親自去了一趟皇覺寺,可一通搜尋下來,結果和周縣令一樣——別說人了,連只鞋都沒找著。

可偏偏這位周縣令說父女連心,他有感覺,自己的女兒一定就被藏在皇覺寺中某處,是他們找不到而已。

親人間的心靈感應是一種極為玄奇的事情。王牧之也不好評判周縣令這感應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他丟失女兒後臆想出來的執念。

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辦好父親交待下來的事情,王牧之恐回去不好交代,只好連夜寫信到碧遊觀請謝荀來幫忙。

當時謝荀人在金陵,那信幾經輾轉才到他手中。

謝荀收到信後打開來看,只見信紙上只有短短一句話:你王六哥哥我有難了,速回速回速回!

謝荀還以為王牧之出了什麽事,一路風塵仆仆,緊趕慢趕,終於在兩天之內趕回了富春山太極觀。

“事情就是這樣了。”王牧之最後簡單地總結道。

謝荀轉頭看向王牧之,一臉冷漠。

王牧之自覺心虛,不由輕咳一聲,避開他的視線,道:“我這不是怕耽擱了別人的事情嗎?”

謝荀冷笑:“這就是你騙我說你遭逢大難的理由?”

若王牧之直言相告,謝荀未必不會趕回來,可他偏偏在信中一字也不提,只說自己遇難。這麽多年朋友,突然來信說遇上大難,謝荀怎能不心灼焦急。

妙蕪看了謝荀一眼,只見他眼底微微青黑,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渣子,就可以想見從金陵趕回來的這兩日裏他有多憂心。

謝荀雖說平日裏看起來總是一副桀驁不羈的樣子,事實上他確實是很在乎身邊這些親人和朋友啊。

妙蕪心間輕輕嘆了口氣,道:“王六哥,這事兒你的確做得有點兒不太地道。”

王牧之摸了摸鼻子,沒敢應聲。

妙蕪看向周縣令,和聲問道:“除了您說的感應,可還有什麽理由讓您堅信女兒還在皇覺寺中?”

周縣令張了張嘴,似乎一時難以啟齒。

這時,茶室東面的屏風後忽然傳來一陣摩擦響動,一名身著雙魚道袍的少年從屏風後跳出來道:“我!我知道阿菱一定還在皇覺寺裏!”

妙蕪:“……”

謝荀:“……”

這哪躥出來的?怎麽方才他們一點都沒有覺察到?

兄妹二人的目光一齊投向王牧之:這家夥是你安排的?

周縣令顯然也大吃一驚,尤其是聽到那少年一口一個“阿菱”後,更是震怒。

“住口!你又是誰?”

那少年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了一會,見眾人神色怪異地看著他,似乎終於覺察到自己這個姿勢不妥,這才別別扭扭地站起來,又別別扭扭地走了兩步,走到周縣令身邊趴下,擡頭道:“怎麽了,周大人,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阿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