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浣溪沙(四)(第2/3頁)

成妃擺手道:“你歇著吧。我宮裏也在張羅去暢春園的事兒亂得很,等到了暢春園,咱們再閑說。”

說完,帶著婉常在上輦去了。

善兒來收拾茶案上的杯盞,見王疏月坐著沒動,便放下手上的活兒,取了一件薄裳來替她披上。“主兒在想婉常在的話吧。”

王疏月搖了搖頭。

“不是,在想成妃的話。她說……淑嬪的父親,是在先帝爺那一朝被砍了頭……”

善兒道:“聽說是貪墨的罪。”

這些都是舊事,又涉及朝廷,底下人也就知道個皮毛。

善兒自不願與王疏月細說。這兒腦子裏想起的是成妃走之前的話。不由得心裏起了一絲期待。便在王疏月身邊蹲下來,輕快道:

“主兒,將才成娘娘說他們宮裏在張羅去暢春園的事,萬歲爺親自跟您說了要帶上您一塊去,咱們宮裏也該收拾起來了。”

“收拾什麽呢。不就幾身衣裳?”

善兒道:“那得看您住在什麽地方,好比藏拙齋吧,那屋子後面有一片鳳尾竹,雖好看,但就是蟲蟻多,艾草啊,香包就得多多備上。往來取物耽耽擱時辰的。”

鳳尾竹啊。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倚著竹的屋子,到雅得很。

“你怎麽曉得那麽清楚。”

“奴才也就曉得那麽一處地方,從前咱們萬歲爺還是王爺的時候,在暢春園裏給先帝爺當值,住的是清溪書屋,那藏拙齋啊就在清溪書屋後面,有一通廊相連,奴才在藏拙齋當過差,萬歲爺和十二爺他們偶爾會去齋裏手談幾局。皇上若能讓您住那兒,可不就跟住養心殿的圍房一樣了嗎?”

王疏月一怔,原她是替自己想到那令人面紅耳赤一層上去了。

然而,晚間何慶便來傳話,當真說皇帝讓她隨住藏拙齋。

何慶傳話的時候就是一臉歡喜的模樣。

“和主兒,就您的住處是萬歲爺親自擬的,余下的都是讓暢春園總管曹大人安排的,那就頂沒意思了,不過是按照各位主兒們的位分,再配合暢春園各處的規制,一水分定完事。皇後娘娘在春暉堂,成娘娘和婉常在在雲崖館,順嬪在景瑞軒,淑嬪在延爽樓,寧常在凝春堂。這些地兒,都離清溪書屋遠著呢。”

王疏月靜靜地聽著何慶說話。

其實,皇帝待王疏月的好,王疏月不是全然不知道。

可他的殺伐決斷,卻像時時刻刻懸掛在王疏月頭頂的一把刀。時時刻刻提醒王疏月,他一句話,就能處置她這一生。他喜歡她,她這一生尊貴,他不喜歡她了,她就是個卑微的奴才。

王疏月不願意把自己的一生全然放到對帝王恩的渴求和倚仗之上。

那種揉搓,太傷人了。

和慶走了以後。周太醫來請了一回脈。

出去的時候,卻將好撞著皇帝過來。

皇帝便沒有進西暖閣,在明間坐下,與周太醫說話。

王疏月躺在榻上,隱隱約約聽到二人的聲音,一個惶恐,一個壓抑。

她索性翻了個身,不去刻意聽。

過了一會兒,她聽皇帝的腳步聲進來,像是無意讓她起來伺候,善兒並沒有來喚她。她也就沒有睜眼,靜靜地躺著。

黑暗中,感到有人扯起了她壓在腹上的被子,笨拙地掖在她顎下。

她的喉嚨被那人這麽一壓,忍不住嗆了一聲。

皇帝連忙松開手,有些無措地退了一步。借燈仔細看她。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偷偷給她蓋被子,不知道她心裏會如何揶揄。

好在她只是嗆了一聲,並沒有睜眼,呼吸也平勻,看起來並沒有醒。

皇帝松了一口氣,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周太醫還在明間跪候。

皇帝走到他面前低頭道:“和妃的身子調理起來難嗎?”

“回皇上的話,這女子的身子啊,年少時調理起來容易,年紀越大就越艱難。娘娘從前年少時就失於調理,才至如今體寒之症。但奴才一定盡心竭力顧好和娘娘地身子。”

少年時失於調理。

她當然沒法好好調理,十三四歲的年紀的,就離了母親被放在長洲。偌大一個臥雲精舍,全仰賴她一個人修復打理。

皇帝心裏不自在,他絕然不可能因為自己籌謀而對一個女人起愧疚之心,但他吧,很心疼。

皇帝道:“朕不在乎你怎麽調理,也不在乎你用什麽藥,總之朕要她好。你這顆腦袋,朕記在和妃身上,若和妃的身子有好轉,朕要好好賞你,若不見好轉,朕就給你摘了。”

周太醫忙伏身應“是。”

“跪安吧。”

梁安送周太醫出去。

張得通見皇帝坐在紫檀椅上沒動,便上前道:“萬歲爺,您今兒……翻了淑主兒的牌子,這會兒人已經在養心殿圍房裏候著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張得通頓時不敢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