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如夢令(四)

而此時松格台吉被這一塊女人送上來的□□得快要瘋了。

周遭質疑聲四起,有人是甚至譏笑起他的忸怩來。

達爾罕親王道:“真是麻煩得很,我從來沒聽過你們丹林部不吃馬肉的,來來,本王親自伺候你吃一口,我們好聽這位娘娘後面的話。”

說著,抓起肉就要往松格台吉嘴裏塞。

松格台吉急得頭上青筋都爆起,卻抵不住達爾罕親王的強勢,喉嚨裏一哽,冷不防把那入口的肉吞了下去。

他狠力推開達爾罕親王,掐著脖子一番幹嘔,拼命想把那肉從胃裏嘔出來。

“吃都吃了,台吉何必呢。”

一盞茶遞到了他的手邊,仍然是那一只白凈柔軟的手,袖口已經扁了下來,遮住了手腕上的烏青,她用一種極得體的姿勢端著茶杯,呈到他面前。聲中波瀾未起,從頭至尾都是那一個柔軟的腔調。

松格台吉往後退了一步。

“你敢用毒肉害我!你這個漢女!”

王疏月放下端茶的手。淡淡地望著他:“這怎麽會是毒肉。這分明是我親自進呈的馬肉,”

“你還在胡言亂語!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就是那只白駱駝的肉!”

話音一落。

人聲全部降下。

王疏月將茶杯放回托盤之中,點了點頭。

“所以,你不光知道這是駱駝肉,你還知道,這是那只白駱駝得肉,你甚至知道,那只白駱駝的肉裏有毒。因此你才百般推遲,不肯入口。你說你憑眼睛能分辨得出馬肉與駱駝肉的不同,這倒是說得通,但我不明白,你如何就知道,那白駱駝肉裏有毒?”

“你……”

“松格台吉,如今,我可以告訴你。這的確是駱駝肉,但是,並不是那只白駱駝。只是禦廚在取肉之時沒有放盡的駱駝血,連血一起炙烤而已。我已請太醫查驗過,那只死了的白駱駝的肉中的確有一種可以令人和獸發狂而死的毒,但從表面來看是看不出來中毒的跡象的,反而像驚厥竭力而亡。但會至血脈繃斷,其狀正如你眼前的這塊肉。我聽說,自從白駱駝死後,兩個負責看守的守衛被你處死,你也從來沒有查看過那只白駱駝。你不可能是事後知道其肉有毒,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只駱駝死之前,你就已經知道它被喂過毒了。”

達爾罕親王是個粗人,王疏月這一番話說完,他也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回頭怔怔地看向松格台吉。

“什麽意思……”

十二冷聲在旁道:“原來是你們賊喊捉賊,松格台吉,獻九白之禮本是表臣服之心,可你們丹林部早謀劃好了,要借這九只畜生,陷我大清於不仁不義之地。可笑之極,你們表臣服之心,我們大清做破滿蒙之盟的惡人,你們是不是還打著如意算盤的,要讓外藩四十九旗,跟著你們一道反清!”

這話一說。

諸部的王公忙出席,齊聲道:“臣不敢。”

松格台吉臉色漲紅,嗓子裏像被灌了一口辣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你算計我!”

“是你們算計了皇上,算計了大清。”

“王什麽月,你住口!”

松格台吉如今已經聽不下去她那不急不快的聲音。冷不防把她的名諱胡亂地叫了出來。

然而話音剛落,卻聽一個聲音寒道:“這三個字是朕叫的。”

王疏月回過頭去。卻聽他冷冷地續了一句:“拖出去,砍了,把人頭給丹林部送回去,王授文。”

“臣在,拿捏好你的文辭,給朕寫一篇揚揚灑灑的征伐文。”

“臣遵旨。”

達爾罕親王這才將前前後後的因果想明白。忙牽頭喊了一聲:“皇上聖明。”

眾人皆行跪,帳中就只剩下了皇帝與王疏月一坐一立。

王疏月靜靜地凝向他,皇帝也正凝著王疏月。

他眼底有如篝火般炙熱的情緒,但卻隱而不發,只有嘴角不自覺上揚地弧度,曝露了幾分他對她的認可和贊許。

“你還站著幹什麽,宴也進了,等著請罪還是請賞。”

“請罪。”

“王疏月,功過相抵,你的罪朕恕了。去吧。”

“謝皇上恩典。”

說著,她向皇帝蹲了一個福,又望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王授文雙眼卻通紅通紅,一直目送她轉身,彎腰穿過簾門,走到外面去了。

一時之間,他似乎是看到了故去吳靈。當真是血脈傳承。

王疏月,不愧是她的女兒。

王授文心中感慨有萬千之多,說不上是歡喜還是遺憾,又或者是慚愧,眼淚迷了眼,他也不敢在擡著眼。借飲酒之際垂了頭。

王疏月走到門口,卻看見大阿哥吊著胳膊,站在風口處。

她連忙蹲下身,將那弱小的身子摟到懷中。

“你怎麽來這兒了,吹著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