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青玉案(一)

淑嬪流了眼淚。

她有一段天生的文弱風流姿態,舉手投足之間與王疏月是有些相像的。

皇後看著她垂淚模樣,發覺在對女人審美上,皇帝的喜歡的也許就是脆弱的身子和,單薄的命數。

“別哭了,本宮還不至於苛責你們。”

順嬪也道:“你今兒怎麽了,平時你是最要強的,如何難受成這樣。娘娘這裏還為你拖著周太醫,你也該知道輕重。”

誰知淑嬪的眼淚卻止不住了。

掩面痛哭起來。

皇後忙叫讓打水取帕子,一面又向她身旁的宮女沁兒問道:“你們主兒怎麽了。”

心兒手指絞纏在一起,面上也擔憂得很,支支吾吾地漲紅了臉。

順嬪道:“主子娘娘既問了,就是關照你們主兒,有什麽說出口,總有娘娘做主啊。你們主兒不說,你也跟著糊塗嗎?”

心兒忙跪下道:“我們主兒昨日遭了主子爺申斥。”

此話一出口,淑嬪便哭得抽了肩膀。

“為何事遭申斥。”

“昨兒是主兒父親的忌日,主兒心緒不好,因衣裳上的汙處,打了幾個辛者庫的奴才,其中一個受不住差點死了,這話也不知道怎麽傳到皇上耳中,就……”

“行了,本宮知道了。”

皇後念著畢竟和她相處了這麽久,且淑嬪待她向來尊重,即便過去在皇帝面前得臉,也從不在皇後面前有任何的逾越,如今見她傷心成這副模樣,到也有些心疼。

“這已經是對你寬恕了,你看前一朝靜妃,因為責打宮女至死,被先帝爺貶了答應,架到西三所去住著,皇帝如今只是申斥,又不曾公然褫你的體面,你好好請個罪,又不是過不去。”

淑嬪擡起頭來,妝容已經被眼淚融了一半。她帶著哭腔道:“那身衣裳是前年生辰,皇上賞妾的緞子織造的。沾染了臟汙妾是心疼,但妾不是故意打死人的,是施刑的人手太重。而受刑的人身子又太弱才至如此。可是,皇上連給妾一個面聖自辨的機會都沒有,就下旨申斥……妾……。”

皇後安撫著淑嬪,放緩了聲音:“本宮知道你對皇後的心,也知道前幾日是你父親的忌日,你心裏不快。這樣吧……”

她側面問孫淼道:“辛者庫那宮人叫什麽,等她好些,仍叫她來,給淑嬪請罪。”

孫淼道:“那宮女叫李善,宮裏人都叫她善兒。”

淑嬪一怔,“什麽,善兒?從前和妃宮的那個?”

順嬪道:“你自己責罰的人是誰你都不知道。”

淑嬪捏緊了袖口。

“皇上……皇上還是……還是為了她和妃。”

順嬪忙堵她的口道:“你這話就是胡說了,皇上日理萬機,能關照得了辛者庫的人,你打的人是男是女他都未必知道。即便知道,縱使他再寵愛和妃,也不會是非黑白不分,你這話裏的怨懟可是大不敬。”

“你知道什麽,這偌大的一個紫禁城,有時奴才們的飯食都顧不過來呢,餓死的宮人也是有的,我不過責罰了一宮人過重,若不是她王疏月在皇上面前挑唆,皇上至於待我如此嗎?我起先還想不明白呢,如今全想過來了,王疏月,好狠……”

“住口。她是妃,你是嬪,王疏月這三個字是你直呼的嗎?”

淑嬪聽皇後動了真怒,不敢再往下說了。

伏於身旁的茶案,淚流不止。

皇後嘆了一口氣。

順嬪在旁輕聲道:“前幾日,和妃身上又鬧了不爽快,皇帝散了議,再忙都會去翊坤宮看看她。也許真的是和妃跟皇上說了什麽。”

皇後搖了搖頭:“她不至於。只是這一年皇帝行仁政,對下寬仁,對奴才們不再苛責,淑嬪啊……”

她一面說一面望著她不斷抽抖的背:“撞到皇上對下的恩上去了。”

說完,皇後提了些聲:“你回吧,這幾日無事也不用來本宮這裏請安了。好好地閑閑心。如今成妃病著,本宮又有身子,到還指著你們替本宮分擔。淑嬪,莫要自己不尊重,折損了體面不說,還寒了皇上的心。”

淑嬪不敢不應,扶著孫淼的手站起身,行過禮,抽泣著退了出去。

皇後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搖了搖頭:“也是可憐。”

順嬪道:“以前以為,皇上喜歡和妃,是因為她有些像淑嬪,現在看來,皇上從前肯看是淑嬪,竟是因為她像和妃。”

皇後沒有應話,只對孫淼道:“去暖閣裏傳人進來吧。”

說完,她摁了摁眉心,疲倦道:“如今本宮也顧不上她了,你得空替本宮去看看成妃,本宮前兩日聽說,她那毛病竟便得兇險起來了。”

“聽說啊,是被大阿哥在木蘭圍場受傷的事給嚇的。娘娘知道,她是個沒什麽主心骨的人。若是不中用了,那大阿哥……”

“自然是要放在我們科爾沁的女人身邊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