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皮子痛不痛?

不待王登露出見鬼的神色, 嶽欣然問道:“我先前給豐城驛丞遞了一封信,要尋一位糧商, 驛丞便尋了您來。看今日的出貨量, 想必您果真是從豐城拉來了一百石?”

王登果然神情一凜,他此次車隊不算小, 浩浩蕩蕩幾十輛大車,光是過扼喉關都花了不少銀錢打點,可以說, 是搭上了自己的所有身家,可到底是多少糧食,便是他車隊中的夥計都不能知確切的,這小夫人卻能說得分毫不差,直如親見, 要說她背後沒有老謀深算的主使之人, 王登是絕不相信的。

要知道, 糧商最要緊有兩件事,是連向枕邊人都絕不會透露的:一是他買進時的糧價;二就是他到底手中有多少貨。

可如今不過一個照面,這小娘就說穿了他手中底牌, 王登不得不警惕。

但一個小婦人,在深閨中怎麽可能知曉這些, 想到那封信函上的都護符鷹符印跡, 王登越發確信,那背後之人必是覺得他還不夠資格拜見,既是如此, 他便權且與這位小娘子往來好了,到得時機成熟,他不信那背後之人他見不著!

看他的神情,嶽欣然自然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只是一笑。

先前來益州的途中,豐城驛丞向安西都護軍透露陸府中有太醫之事,令陸府上下受了好大一場驚嚇,嶽欣然前些時日便將都護府的鷹符印在書信上,叫吳七送去豐城,還那驛丞一場驚嚇,同時,請驛丞聯系糧商,表示陸府要用。

驛丞肯定猜不透她信中要找糧商一事,是不是有霍將軍的授意,自然只能向王登含糊交待,便先讓王登這麽以為好了。

只聽王登道:“不錯,一百石,今日已經有十石出手。”

然後,王登身後一個隨從吃力地背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光芒燦然,滿滿當當,竟是銀兩,粗略一看,千兩之巨。

不得不說,王登此人,確有膽略,亦有遠見。

漢中益州兩相挨著,不知多少漢中糧商覬覦益州,可有幾人敢來?縱有都護府鷹符加持,只憑一封書信便起了一百石糧食過來,王登確有膽略,有著一個成功商人該有的素質:只要嗅到商機,便是賭上風險也要入場!

說他有遠見……十石糧食,從漢中運來,以益州現在的米面價格,今天這一出手,即使算上路上損耗,亦近兩倍之利!雖是暴利,可十石糧食能有多少,其中之利怎麽可能值這麽多銀子。便是他現在的一百石也不值這麽多,千兩紋銀……王登是將此次買賣全部的利潤都提前算了進去,並且是要一次性交給陸家!

這舉動分明就是在表示,他王登志不在這一輪百石糧食之利,而意在圖謀長遠,想久遠地打開益州商道。

嶽欣然:“這皆是王掌櫃辛苦應得的,您收回去吧,不必客氣。”

王登只當自己表達得不夠,立時誠懇道:“此事前後皆賴……夫人指點,除了如今已經到益州的一百石,我已然命他們再加發五百石過來,六百石,便是如今這法子能在益州傾售的極限了,再多……怕要不了多少時日,三大世家必有反應,終非長久之計,懇請您指點迷津。”

他的銀子、他的話,自然是說給幕後之人聽的。

王登說這番話不是不自得的,原本押了一百石來,他已經算極為果斷,可今日賣出的十石十分順利,他便立時追加了五百石,共計六百石,這算是賭上他在漢中經營多年的商譽,才可能撬動的數目。

但他視野亦遠不止這六百石,千兩紋銀,算是這六百石的利潤,但他分文不取,便是希望借此取信幕後之人,指點一條長遠之道。

嶽欣然沒有叫人收下王登的銀子,只是道:“五六百石怎麽夠,起碼,也要五千石吧。”

沒有五千石,怎麽砸得破三大世家護了這麽久的盤?砸碎如今這畸形的精糧粗糧物價呢?便加上五百石一共也才六百石,動搖不了三江世家制定的物價。

王登瞪大了眼睛,想在這小娘子輕描淡寫的口吻中找到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這會不會是這小娘子誤解了幕後人的意圖,隨口來戲弄他?!

五千石糧食!那是什麽概念!車馬都要千輛來運!幾乎足夠整個益州所有人幾日的口糧了!自己的倉庫最滿之時,也不過一千石,便已覺心驚肉跳,若不立時出手都會徹夜失眠!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而且,五千石糧食!扼喉關的守將又不是死人,怎麽可能不警覺!

瞥見王登的神色,嶽欣然不置可否地道:“既如此,我來籌措糧食好了。王掌櫃可否透露您原本的計劃?”

王登登時松了口氣,他就知道,定是這小娘子胡亂開口,什麽她去籌措糧食,不過是她明面上給她自己圓圓場子的話,聽聽就罷。

對方問及他的計劃計劃,王登知道,這一定也是幕後之人對他的考察,他精神一振,立時道:“這益州城內市面上,每日最多有三四十石米面成交,我今日放出去的十石,地點選得十分謹慎,一觸即走,料來,三大世家還不及反應。可對方一旦反應過來,怕是極難再像這般傾售,故而,這幾日我決意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