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先父生平四件事(第2/2頁)
封書海原本以為平章書院能來幾個在讀的學生就已是非常不錯,卻萬萬沒有想到,竟驚動了盧川親自趕來。
盧川不過四十許年紀,膚色白皙,此時難掩自關中趕來的疲憊,看到封書海來,他立時起來,雙目中炯炯有神:“學生見過州牧大人。”
平章書院那樣的地界,天子亦有駕臨,絕不至於因封書海州牧之位就如何,果然,只聽盧川立時問道:“聽聞州牧府中有當年高崖先生所注《左傳》?此事可是當真?”
封書海不好作答,只看向身後。
盧川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年紀並不大的小娘子站在那裏,聞聲出來盈盈一禮,語氣並沒有閨中尋常小娘子的羞怯,態度落落:“盧先生,先父不過閱先賢之作後,偶將心得書上,未敢言‘注’。”
嶽峻一生,都在大魏朝堂嘔心瀝血,晚年掛了相印,倒是閑來批過幾本先賢之作,卻談不上注,概他並不追求著書立說,不過興之所至,寫寫心得。
盧川看著嶽欣然先是一怔,向封書海詢問道:“這位小娘子是……”
封書海頷首:“正是高崖先生獨生愛女,如今嫁於陸氏。”
封書海是益州州牧,他的話,應該是有可信度的。如果嶽欣然的身份可靠,那這批州牧府的書冊,其來源與真假便亦足當可靠……
而盧川也並未多追問嶽欣然的身份,他只劈頭問道:“依高崖先生之見,《左傳》是否為《春秋》作傳?是否可列入諸經之列?”
蔣中平、馮清遠等余人聽到這個問題登時都不再發問,一雙雙眼睛直直向嶽欣然看過來。
封書海當時就頓了一頓,這些博學鴻儒的發問,真是叫人牙疼,這兩個問題,從三朝之前,就有無數大師前赴後繼,從朝堂吵到著述,三朝以來,爭議不絕……先不說嶽欣然知不知道嶽峻是如何想的,就算知道,可叫她怎麽回答呢?
封書海相信,這個問題不論拋出哪一面,現場定會有人立時折桌翻臉,馬上就能吵起來。
嶽峻人已經不在世,若他的論點嶽欣然說出來,再被這些博學之士攻詰,若嶽欣然不能壓服他們,豈不是拖累嶽峻的名聲?若要真正令眼前這些人全部心悅誠服……皆是名儒,豈是那麽好易與的?一個不好,反要背上“牙尖嘴利”“矯詞詭辯”的罵名。
這卻叫嶽欣然如何回答是好?
嶽欣然卻是微微一笑:“先父並未與我說過先生所問的問題。”
嶽欣然確實也不知道,在她與老頭兒相處的短短時光之中,他並沒有強令她學什麽四書五經,卻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教給了她更深刻的人生至理。
嶽欣然:“諸位先生肯千裏迢迢趕來,相信除了觀書冊辨經義,亦是肯相信先父為人,故願趕來一閱他留下的書冊,我先在此謝過諸位先生。”
她一禮之後緩緩道:“此次,我以先父生前所藏典籍請諸位先生前來,亦並非只是為了明辨經義。”
到得此時,盧川才挑了挑眉,聽了下去。
他們雖都是做學問的讀書人,有時不過是不屑與世俗計較,可也不是對世情全然不知,他們當然知道益州州牧府拿出這許多藏書請他們前來 ,不只是請他們看書這麽簡單,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先賢早就在紙上寫得明明白白。
嶽欣然一指州牧府中臨時所建藏書樓:“我觀先父生平,心中有四件事,卻只做成了一件半……今日請諸位先生前來,便是為完成他未竟之事。”
盧川聞言,心中一凜,高崖先生生平,天下誰人不知,儒生生平所望無非“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嶽峻能助大魏開國定鼎,這樣的赫赫功勛才能做成一件半的事情,如今召他們這些儒士前來,卻是要做成什麽事?
一時間,盧川口氣不由罕見的慎重:“敢問嶽娘子,是哪四件事?”
嶽欣然微微一笑,出口卻重若千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