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陸都護與嶽司州

嶽欣然微微訝然, 隨即失笑:“都護大人,您這是在……延攬我嗎?”

陸膺朗然一笑:“不錯。”

嶽欣然含笑道:“都護大人好膽色, 不怕引來上下非議?”

陸膺哈哈一笑:“有何可懼!”

然後, 他目光灼灼看向嶽欣然:“阿嶽,你呢, 你敢不敢應下?”

出乎陸膺的意料,嶽欣然竟然並沒有一口就答應下來,她面上流露出沉思之色, 而後坐到案桌之後,不知她手上寫了些什麽,然後,她竟然開口道:“都護大人,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陸膺對嶽欣然的顧慮十分了然, 司州之職, 位高權重, 在鎮北都護府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手握民事實權,除受鎮北都護節制之外, 與封書海那州牧之位, 幾乎權柄一致。這般高位,阿嶽一個女子貿然坐上去,必會引來諸多非議。

此外, 她與自己的關系在這裏擺著,不論他們二人私下對於這段感情有什麽樣的約定,在世人看來,她就是他陸膺的妻子,關系親近遠勝一般上下級,其實是不好處置的。正因如此,更容易招致不可避免的疑忌,有些話,也許該與司州說的,卻不能叫都護夫人傳到都護耳中,現在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其二,阿嶽是憑空而降,封書海還只是異地空降,從益州州牧到亭州州牧,但阿嶽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官場新人,她在益州所做之事,再如何手段厲害,可在如今鎮北都護府上下看來,她哪裏有什麽官場履歷,卻直接做了整個都護府所有文官的領頭者,只怕誰也不會心服。

陸膺隨即笑道:“阿嶽,只要是你,只要你想做,我定會全力支持你,你不必心存疑慮。”

誰知嶽欣然看了他一眼,卻似笑非笑地問道:“敢問都護大人,陛下既要返京,又不肯將封大人留給您,那於鎮北都護府之事,他是如何安排的?鎮北都護府帳下除司州之外,一應職司,是參照安西都護府,還是另有說法?”

陸膺一怔,他沒有想到阿嶽問的竟然是這個,他隨即道:“陛下並未安排如此細致,想來,鎮北都護府帳下職司,若有所需報備陛下,應當能成。”

嶽欣然點頭,低頭打了一個標記,這樣一來,司州麾下,所有班底是可以復用原來亭州州牧之下的班子,行政區劃也暫時不必大動。

她這番舉動令陸膺登時也收了親昵戲謔的心思,仿佛眼前,不是在同自己親近的戀人,而真是在同自己一心要延攬的飽學之士對答。

然後,她又問道:“都護大人,欲振民生必要地安。北狄退兵是您一手所為,不知今後於北狄戰事您是如何籌謀的,北狄今歲,或者今後幾載,會否打過來?戰事波及,大致又會在何處?”

這個問題令陸膺的神情越加嚴肅:“我先前聯合諸部落進攻龍台山,與左賢王的戰報尚未傳回,但若依我先前籌劃,那些部落收到我的傳訊,便會大舉掠奪龍台山的牛馬財物,帶不走的會悉數燒毀,北狄大汗返回龍台山前,他們就會退兵。”

畢竟,北狄精騎,並不是那樣好應對的,就是回龍灘一役,如果不是借助地利與景耀帝這枚誘餌的吸引力巨大,陸膺是絕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戰損比的。

“故而,北狄雖然王帳麾下精銳無甚折損,但牛馬財物必會大損,北狄必須休養生息,數月內再有戰事不太可能,這也是我當初謀劃之意,但到得秋季,驃肥馬壯,稻香麥熟……”陸膺聲音如金石相交、斬釘截鐵地道:“必有一戰!”

北狄這個春季的虧空、此番南下的無功而返、甚至對北狄大汗的羞辱,都注定了秋季,北狄必會南下一雪前恥!

而這將是陸膺第一次正面與北狄為敵,國仇家恨,鎮北都護之職的穩固……全在此戰勝負。

陸膺面容冷峻,語聲卻極平靜:“此戰,我必會全力以赴,不令北狄踏足徑關以南。”

嶽欣然腦海中浮現地圖,那這場注定的大戰……陸膺已經將戰場鎖在了沙河與徑關之間。

嶽欣然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贊賞,不是為陸膺對北狄戰事的精準判斷,還為陸膺的決定,他冷靜務實,並沒有被國仇家恨沖昏頭腦,說什麽一鼓作氣打到龍台山之類的話,甚至都沒有說不令北狄入侵亭州。

因為以鎮北都護府如今之虛弱,如果想強行與北狄對抗,那必然是極為慘烈的下場,就算能勝,也必然是慘勝——安國公以大魏精銳都只堪抵禦北狄,何況如今陸膺只能依靠自己。

但陸膺的決斷又兼顧了亭州本身的恢復,戰局如果真的能只控制在徑關之外,那無疑,徑關之內,可以放手作為,不必擔心戰事波及。

務實、精明、冷靜、大局觀優秀,陸膺甚至都不像是武將世家出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