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勸你不要暴躁

亭豐, 劉府。

家主劉靖宇常年坐鎮亭州城,不少要事皆他在亭州而決, 但劉余陳趙的邊軍卻是長期駐紮在亭安、亭豐、亭岱這三亭地界, 少不得各有統兵之人,劉家軍的實際帶兵人便是劉靖宇的胞弟劉靖川。

劉靖川常年居於亭豐, 他大半時日都在軍營之中,故而亭豐的這座劉府,雖然占地數十裏, 極盡奢華,平素卻是少有主人在的。

但近日,劉府的下人們卻個個少了平素吃酒耍牌的做派,個個崩緊了皮子、如臨大敵,實在是少見得很, 家主連同二爺竟都同時在府上, 這在劉府一年到頭只有年三十才可能有的情形, 現下非年非節,竟是同時在家中,這二位爺可都不是什麽好脾性的人, 連後院的夫人姬妾們都要戰戰兢兢,叫下人們如何不緊張。

事實上, 前院裏, 劉靖川神情倒是頗為放松,他只略帶了三分不滿道:“大兄,此事上頭, 你為何要聽那姓孫的使喚?他們那些所謂世族,素來沒把我們邊軍看在眼中,我早瞧那些鳥世家不爽了!若叫我說,大兄就該一聲令下,管他什麽鳥的都護府、孫林世家,一把火放下去,保準幹幹凈凈!”

劉靖宇卻是從容,他看了一眼自家這兄弟,訓斥道:“你成日裏就知道打打殺殺!好好動動你的腦子!若當初我也聽你的,咱們去北狄人打殺一番,今日焉能有這番家業?”

劉靖川不甚服氣地坐了下來:“大兄,這情形怎麽能一樣!北狄那會兒,朝廷給糧給地,咱們人手不足,安安心心紮在亭豐,如今有糧有人,兵強馬壯!那會兒給朝廷賠笑臉便也罷了,現在為了收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和女娘,還要去聽姓孫的麽!不過就是一個空殼都護府,手到擒來,何須大兄聽那孫的安排行事!”

這件事上頭,劉靖宇卻是十分堅持:“你的糧是怎麽來的?不還是靠著那些佃農?佃農怎麽來的?還不是咱們學著姓孫的姓林的努力把亭豐盤下來攢起來的?打打殺殺聽起來倒是痛快,能得個什麽好處?再者,你莫要小看陸膺和那陸嶽氏,這二人都不是好對付的人物。”

劉靖宇想到先前在嶽欣然手上吃過的憋就是胸口一悶……若非那陸嶽氏手段這般強硬,竟要撇開他們獨自發展那什麽豐安新郡,自己斷不至於這麽快與之撕破臉。

陸嶽氏手段也確不簡單,她到亭州才多少時日?滿打滿算不過兩月,卻是拉起了那些衙役捕快的架子,將原本到亭州城乞食的數萬流民收攏一處,修官道、整田地……隱約間,那聽起來是個笑話般的豐安新郡也有了雛形。

若非對方意志堅決又手段這般強大,劉靖宇與孫洵也絕無這麽快走到一處。

劉靖川卻是十分不服,他始終覺得,為了對付一個新立的勞什子都護府,根本犯不著向孫氏這般低頭,還要對他們言聽計從,沒得掉了他們邊軍的身價!

但劉靖宇心中卻是明白的:“好了,你莫要擺出這副將軍架子,姓孫的不是什麽好人,不必你說,我自然知道。收拾那都護府固然是犯不著叫我這般低頭,但是,我們不只是要收拾那都護府,更要以最小的代價收拾了那都護府,不能我們在前頭與那都護府拼得死去活來,反倒叫孫林二氏在後頭撿便宜吧?”

劉靖川反應過來:“原來兄長是想當個漁翁!”

他們長在邊軍,自他們父親那一輩開始便駐守亭州,兵書也是少少讀過幾本,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還是曉得的。

劉靖宇拈須而笑:“此事上頭,瞧著我們是對孫氏俯首帖耳,但你莫要忘了,孫林二氏的田地可比我們不知多到哪裏去,不是我瞧不起咱們幾家,這孫林兩家在此近百年,名氣也比我們大得多,那些流民要真說起來,還是咱們三亭的多,他們三雍的少,此計能成,自然是我們占大便宜,但孫林二氏名聲在外,都護府屆時壞了事兒,陸膺若是惱羞成怒起來,也必先是遷怒於孫洵那老匹夫,屆時,咱們便小小跟在後頭隔岸觀火便是。”

劉靖川這才恍然,拍案道:“兄長此計大妙!”他一邊思忖一邊道:“反正咱們那些收租的人下去先將那些流民家中的契給簽了,屆時他們保管走不了,若他們都留在了原籍,那什麽豐安新郡還有什麽人能去種?那女娘的算盤便是落了空!若是大兄再趁機與陸膺說上幾句好的,把姓孫的賣上一賣……”

聽到胞弟竟與自己沒說出來的思慮不謀而合,劉靖宇忍不住與他同時一道大笑起來,果真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竟是都想到了、一處去了!

回頭流民嘛,反正都護府幫他們養過了這段青黃不接最艱難的時日,又能乖乖回來種著地,而黑鍋卻叫孫洵去背,好處到手,極少沾事,這就是劉靖宇帶著劉余陳趙這些邊軍將領在這兩國交戰的亂局中,非但沒有損兵折將、反倒是坐地發家的處世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