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三輪~

這些佃農, 連地都是佃著劉余陳趙幾家的,一年到頭辛辛苦苦, 除去賃資與糧種, 地裏那點收獲還能剩下多少?勉強果腹就是不錯了!

整個亭州,他們還能跑到哪兒去!

能叫這些賤民這般不顧一切, 背井離鄉出逃的,必然只有那誇張宣揚的豐安新郡!

那些流民推著那破車沿途不知傳了多少流言出去!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要說和都護府那娘們沒有關系, 誰信?!

劉余陳趙這幾家邊軍原本不過是將多截些自己境內的流民,如今春耕開始,只要不令他們投奔都護,留在亭豐幾郡老老實實地耕作,靠著春夏幾時的野果野物, 再略微貸些米糧給他們, 堅持到秋收並不是什麽難事。

秋收靠著田地的賃資, 這些流民農戶的出產便又能充實劉余陳趙這幾家的倉廩,這算盤完全沒毛病。

結果現在呢,非但是這些流民拖家帶口地跑了, 趙家的軍營炸了,亭岱搞了個烏七八糟不說, 亭豐竟還開始有佃戶外逃!

佃戶可與那些流民不同!

流民皆是在篩選之時, 因為拖累太大,或是因為勞動力不成,未能被看中簽了契的人家, 可這些佃戶是早就簽好了契、佃了田的!他們這一跑,留下的田誰來耕作?

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問題。

一旦人口開始大規模出逃,沒了人口,沒人種糧,田地會荒,秋收會短,甚至邊軍的兵員補充都會成為極大的困難。

要知道,維持一支軍隊的消耗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光是糧草軍需這一項,在史冊上都拖垮了多少帝國,更不要說十萬邊軍如今沒有朝廷的糧草供給,要全賴亭豐三郡養活。

這十萬邊軍是劉余陳趙四家的立身之本,再短也絕不會短他們,要是佃農大規模流失成為事實,為了維持軍需消耗的基本支出,劉余陳趙這幾家只有一個選擇——加倍盤剝克扣那些佃農,以更少的人口養活同樣的邊軍,不就是意味著分攤到每個人身上的負擔更重嗎?

若是沒有選擇的情形下,百姓恐怕只能一忍再忍,直到忍無可忍的那一日揭竿而起,一發不可收拾;可現在,經過邊軍大規模的搜捕與幾次邊軍鎮壓的變故,間接證實了豐安新郡的消息完全屬實,整個亭豐三郡的百姓,哪怕是在窮鄉僻壤,都已經知道了豐安新郡的存在。

面對更加高壓的統治和更加苛刻的盤剝,逃到豐安,是任何一個判斷正常的百姓都會做出的選擇,屆時,亭安、亭豐、亭岱三郡將面臨可怕得多的大規模出逃,而現在,只不過才是整個邊軍苦心經營的亭豐三郡的崩潰開端罷了。

劉靖川未見得能預料到以後的大勢,卻已經隱約感覺到恐懼,與極度的憤怒:“大兄!這娘們既不想叫咱們好過!咱們又何必再留什麽活路!”

面對這幾乎全無遮掩的殺意,亭豐郡守與赤嶺縣令身為文官,竟未曾覺得有多麽違和,雖依舊心驚膽戰,卻並無絲毫反對之意。

原因再明確不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自劉余陳趙在亂局中駐紮亭豐三郡之時起,從目睹邊軍不動聲色地侵占田地,到不擇手段巧取豪奪……他們二人還能一直在這位置上,也早從旁觀者到幫兇,到成為邊軍控制整個亭豐三郡體系的一部分,再不可分割。

若是叫都護府將亭豐亭岱亭安的人口吸走大半,少了米糧與人口,邊軍必將一日日衰落,屆時都護府若趁機收拾了邊軍,他們這些人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嗎?

劉靖宇卻是強行按捺住心中升起的殺意,他只冷然道:“此事我自有計議。”

劉靖川還欲再說什麽。

劉靖宇卻是緩緩道:“不能給孫家留下攻詰我們的把柄。”

劉靖川登時默然,都護府再如何惡心,畢竟是大魏皇帝親封的,他們手握近十萬邊軍,沖進亭州城燒殺搶掠不是不成,但若是叫那心機深沉的世族知曉,再被他們將此事上報朝廷、占據道德高地將他們收拾了,豈非是與他人作嫁?

歸根到底,在劉靖宇與劉靖川心中,孫林二氏這樣盤踞亭州近百年的世家才是心腹大患,初初成立的都護府哪怕將亭岱三郡攪得天翻地覆,他們也有信心認為隨手便能收拾,並未覺得是多麽大的麻煩,唯一的顧忌,不過是不想叫孫林二氏當了漁翁。

這一點上,劉靖川是信服大兄的判斷的,大兄既說了他自有計議,便上已經開始籌謀起來了,那都護府的臭娘們,叫她再多活幾日好了!

這般想著,便聽劉靖宇向亭豐郡守問道:“不能叫他們再逃,亭豐郡這裏,你先下政令,嚴禁這些佃戶四處走動,叫你手下那些官吏四處搜捕,推行連坐、揭舉之法,一人敢逃,全家受罰;他人敢逃,舉報有賞,總之,必是要令他們不敢再逃!亭岱與亭安那裏,我修書一封,叫他們也速速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