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敬茶
謝家開著正門, 將陸晚晚迎了進去,冷冷清清, 沒有鞭炮,沒有絲竹, 一點也不熱鬧。
徐笑春牽著她進門:“晚姐姐,前面有台階,擡腳。”
陸晚晚輕輕點下頭, 從蓋頭下方望著前面的路。
長長的, 一望無盡的步道。
等徐笑春將她扶進正廳,鎮國公夫婦已坐在高堂。鎮國公神色凝重,謝夫人眼眶紅紅的, 應是才哭過。徐震夫婦亦是滿面愁容。
陳嬤嬤懂規矩, 扶著陸晚晚走到鎮國公面前,她提醒陸晚晚:“小公爺身子不適,一切禮節從簡, 你跪下給國公爺和夫人磕個頭吧。”
陸晚晚依言, 緩緩跪下去, 磕了三個響頭。
謝夫人上前扶她, 眼淚啪嗒掉下來,落於她的虎口。
“好孩子, 快起來吧。委屈你了。”
陸晚晚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下頭。
若不是事出緊急,謝夫人也不舍不得如此委屈陸晚晚,這般悄無聲息將她接進謝家。
“我們不該這麽糟踐你的。”謝夫人用帕捂面, 聲音輕顫。
“夫人。”陸晚晚笑了下:“是我願意的,我喜歡謝懷琛,他願意娶我,我也願意嫁給他,沒有誰糟踐誰。”
謝夫人道:“從今以後,你便是謝家的少夫人,我們會將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
陸晚晚頷首。
劉嬤嬤端了茶,陸晚晚給他們敬了茶。劉嬤嬤和陳嬤嬤扶著陸晚晚去了謝懷琛的屋裏。
屋內點了一雙紅彤彤的蠟燭,窗戶上也貼了紅雙喜,看起來喜慶了些許。
進了屋,房中藥味兒撲鼻而來。
劉嬤嬤低聲說:“少夫人,夫人說小公爺身子不好,一切就都從簡。”
“謝染和紀大夫都在隔壁,小公爺若有何不適,少夫人可以直接叫他們,丫鬟也都在候在外頭,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劉嬤嬤又說了些別的,陸晚晚沒仔細聽,她聽到了謝懷琛沉重的喘息,她心裏很忐忑。
安排好陸晚晚,劉嬤嬤便帶陳嬤嬤和月繡去住處。
陸晚晚一絲絲冷汗從額角沁出。
她擔心了大半天,忐忑了大半天,此時卻猶豫不決,不敢將覆在頭上的紅蓋頭掀開。
如今他近在眼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掀開蓋頭,緩緩朝床邊走過去。
謝懷琛伏在床上,微闔著眼,眼皮輕微地顫抖,眉頭因痛苦而緊鎖,舒展不開。
陸晚晚垂著眼,打量他的臉,眼如星月,眉似遠山,眼角處微微上揚,含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流昳麗。
她回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
那是上一世,她和寧蘊成親。
無人來賀,除了謝懷琛。
他帶了一雙上好羊脂玉的龍鳳玉佩,送給他們做新婚賀禮。
那時寧蘊失意,瞧陸晚晚猶如眼中的冰花。
美麗,卻刺骨。
這個妻子沒有帶給他新婚的喜悅,而是提醒他所受的屈辱。
他對陸晚晚很冷淡,當著謝懷琛的面連個好臉色也沒有。
他將那對龍鳳玉佩往她面前冷淡一推:“阿琛的心意,你收好。”
她尷尬得手足無措。
一回頭,謝懷琛沖她笑了下,那笑溫暖和煦,她忐忑的心終於放下。
她蔥白般的手沿著他的眉骨輕掃了一圈,她小聲道:“謝懷琛,你看我一眼,沖我笑一笑,我好害怕。”
他嗓子嗚咽,痛哼了聲。
陸晚晚輕輕抿了下唇,再次擡眼,眼睫輕顫,怯怯地看著他:“謝懷琛,我的命很硬,北地那麽多年我熬了過來,寧家那麽落魄,我熬了過來,我活得那麽苦,熬了過來;死了,都能重來一次。我把好運分你一些,你快點好起來。”
回答她的只有連串燈花噼裏啪啦的聲音。
她除了鳳冠,解開頭發,輕伏在床沿,臉貼在謝懷琛的手上,看著他的眉眼。
烏黑的發絲糾纏在兩人掌邊,糾糾葛葛。
陸晚晚微微合眼,檀口輕啟,呢喃著謝懷琛的名字。
謝懷琛猶如身處充滿迷霧的森林裏。
四周是高大茂密的樹木,枝柯交錯的樹籠罩得四周的氣氛無比詭異。
迷霧濃濃,圍繞著他。
他迷失了前路,走啊走,始終找不到盡頭。
過了許久,他聽到耳畔傳來哭聲。
他順著聲音找去,周圍的場景豁然開朗。
寒風呼嘯,風雪嗚咽,他到了一間陌生的宅院。
哭聲從裏面傳來。
他不是好管閑事的人,但那聲音好似有魔力,牽引著他,只能向前,不能回頭。
他走進那間宅子,看到了寧蘊、陸錦雲,還有他心心念念的陸晚晚。
她跪在雪地,懷裏抱著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瑜兒,瑜兒……”她反復呢喃著那孩子的名字。
她拼命爬過去,抱著寧蘊的衣角,苦苦哀求:“夫君,求求你,救救瑜兒,救救他,救救我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