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對戰(第3/3頁)

唯獨將醒時,竟夢見了陸晚晚。卻也不是什麽美夢,他們似乎在一個高台之上,那高台在京城,極高,可以望見全京城的繁華盛景。一眼望去,千樓萬闕,鱗次櫛比。夕陽的余光灑在屋頂,觸目皆是金燦燦的一片。陸晚晚便在那高樓之上起舞,身姿曼妙,如同振翅欲飛的蝶。最終她也真的成了振翅欲飛的蝶,從高樓翩躚而下,與落花同歸塵泥。他拼命地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掙紮著醒來,才發現是一幀夢境。

雖然知道是夢,謝懷琛還是嚇得不輕。

他疲累不堪,但整個人,卻心潮起伏,沉浸在兩日前徐笑春帶給他的消息裏,再也睡不著覺。

只要想要她仍孤身一人在羯族軍帳裏,他便心火如焚。

他早該知道陸晚晚心思柔軟,不會放心他獨身在外,他該思慮萬全,當初留些靠得住的人在她身邊的。

他悔恨不及。

卯初,醞釀了半天的雪終究落下來了。

塞外的冬雪和京城的冬雪是截然不同的,京城的雪是來得溫和,淅淅瀝瀝悠遠,淺淺淡淡纏綿;可塞外的雪都像塞外的人一般潑辣、剛烈,最開始還帶著幾分含蓄,但半刻鐘之後便如鵝毛,糾葛難舍。帳外大雪欺人,狂風打在帳篷頂上,發出低沉的怒吼,像是蟄伏已久的猛獸蓄勢待發。

他在葛底山脈下等了兩日,十一月二十,天邊方現出魚肚白,便聽見馬蹄踐踏著草場發出的怒吼聲,遙遙遠去。遠望飲馬川的方向,火光如織,猶如一條條火龍在纏綿的大雪中不斷起伏。

等了兩日,他們終於來了。

雪色下,人影明亮。謝懷琛趴在山石之間,看著飲馬川沖出來的羯族殘軍,眼睛微微眯起,像最機警的鷹隼。

謝染伏在他身邊,將大氅扯來蓋在他身上,搓搓手問:“將軍,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謝懷琛沉眉,道:“先等等看。”

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遠遠傳來一陣亂馬蹄過的聲音,謝懷琛頓時來了精神,抖開大氅。

哨兵來報:“大將軍,羯族人中埋伏了。”

謝懷琛道:“傳令下去,弓箭手準備。”

頓時傳來整裝的聲音,右先鋒的人馬很快就繞過山坳,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他們在接近泥地的時候,特意繞開泥地前行。後面跟著的是羯族士兵,右先鋒的人行在最前面,就像一道疾風馳過。這裏是長坡,羯族士兵沒有想到謝懷琛竟然會在這裏埋伏,徑直來追右先鋒,一不留神跑進了泥地裏,頓時一步三滑,走得很吃力。就在這時,謝懷琛一聲令下:“弓箭手上。”

弓箭如雨一般射向追來的羯族士兵,他們騎著馬,腳下本來就又濕又滑,一時間抵擋過去,傳來陣陣慘叫聲。

後面的羯族兵見勢不好,急忙調轉馬頭。然而他們遠奔而來,馬兒本來就行路勞頓,補給不充分,此時聞著黑豆誘人的香氣,不管他們如何敲打,一往直前,踏過前面人的屍體,下面頓時亂成一團。

馬兒走得艱難,紛紛低頭去尋黑豆吃,馬背上的士兵也紛紛摔倒在地上。箭雨密密麻麻掃射在他們身上,謝懷琛命令埋伏的所有士兵沖了下去。右先鋒的人馬也調轉馬頭,加入戰鬥,霎時間殺得熱火朝天。

空氣中到處都是血腥的氣味,謝懷琛以前聞到這種氣味覺得難受,謝允川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一直也沒有改下來。

直到那日大雨之中他殺死宋時青,那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血腥的氣息他再也不怕了。

空氣中血腥味道越來越濃,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漸漸傾下來,將他籠罩在裏面。

這一仗打了將近四個時辰,謝懷琛便大獲全勝。

蕭廷見勢不好,在三面圍攻形成包圍圈之前,在部下的保護下突圍,拋下羯族大軍,倉皇逃去。

謝懷琛志不在抓蕭廷,見他逃走,倒也未去追去。

戰爭的勝利沒有帶給他喜悅,此時此刻他滿心牽掛著隔著一座珞珈山之外的陸晚晚。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她。

此前那些被壓抑下去的魂牽夢縈和擔心害怕,隨著這一仗的落幕而又浮了起來。

他們已分別得太久。

久得仿若上一次見面已遠在數度春秋之外。

余下收尾的事情,謝懷琛都交給部下去辦,他則帶著徐笑春,率領三百將士佯裝去追逃走的蕭廷,實則以此為幌子,伺機潛進羯族去尋陸晚晚。

他們不眠不休趕了六日的路,終於抵達珞珈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