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番外三(第7/9頁)

黃天不負他,最終他也真的找到她了。

他將她安置在醫館,又托人告訴寧蘊她在此處。

隨後無聲無息地離開。

他自己都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麽。

(十)

大成內亂不斷,天子即位,至今兩年有余。但朝政為外戚駱家把持,他們戮忠臣,任奸佞,加重賦稅,以供皇室夜夜笙歌。邊疆諸國蠢蠢欲動,皆有進犯之舉。

也就是這一年,駱家的箭尖指向了謝家。準備動搖謝家在西南的根基,拿謝懷琛做做借口,對謝家下手,讓西陵軍入北上剿滅匈奴。

北方近年有寧蘊鎮守,倒還算安穩。讓西陵軍上去無非是消耗西陵軍的將士,做無畏的犧牲。可若是不去,他們隨時可以安一個奉旨不尊的罪名給他們,到時候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收拾謝家。

謝家揮軍北上。沒多久謝懷琛再度和寧蘊匯合。

他們又像從前一樣,坐在一起喝酒談天。陸晚晚就陪在他們身旁,為他們燙酒添菜。

她溫順地坐在一側,安靜得仿佛一株悄然開放的梅,暗吐芳華,無聲無息。不知是不是謝懷琛的錯覺,他總感覺,如今的陸晚晚比起兩年前的她,沒那麽開心了。

那時候寧蘊還只是北地一個小小的兵曹,她說起他們被人欺負的事情眉眼都是笑的。此時,他已是皇上欽點的大都督,而她也誥命加身。卻沒了往日的神采。

寧蘊回到戰場上,又堅持了兩年多,將平陽守得密不透風。

然而平陽以西的平陰,以南的淮陽,相繼而破。淮陽城破之日,寧蘊縱馬與逃難的人流相逆,一步步往城中走去。陸晚晚緊隨而上,打算阻止他。

狂風烈烈卷起他的戰袍,烈馬長嘶直指蒼穹,他匆匆趕往大淮陽的一個小院。院內梨花白,楊樹青,殘血紅。

院裏有個姑娘死了,國破家亡之際為免受辱,自縊於院子裏的梨花樹下。

跟過來的陸晚晚都懵了。

“她……是誰?”陸晚晚聲音顫抖得厲害,問寧蘊。

寧蘊眼睛裏充滿了血絲,說:“你不是知道了嗎?”

陸晚晚的嘴唇一下子就白了:“你當真……當真養了外室?”

寧蘊眼裏只有梨花樹上那殘魂已去的女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國破家亡之際,陸晚晚的心被寧蘊狠狠地踐踏在地上。

她瘋了一樣,執□□揮向進城的匈奴軍。匈奴軍沒想到城裏還有大成的舊軍,奮力抵抗,刀槍無眼在陸晚晚的血肉之軀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傷口。

她以為自己會死在淮陽,但沒想到在她重傷之際又殺出一匹旱青馬,長風一樣掠過廝殺的人群,卷走了殺得紅眼的陸晚晚。

是謝懷琛。

他將她放在馬前,揮動馬鞭狠狠地催促它快逃。來的時候不是沒有害怕,但所有的焦慮和恐懼在看到陸晚晚的那一刹那化作烏有,只有劫後余生的歡喜。

他們逃到了摩天嶺,在嶺上一方山洞裏休養。摩天嶺以南是平陽的高山長河,以北是肥沃的草場和奔馳的牛羊。陸晚晚坐在洞口,腳邊已經堆了幾個酒壇,她的頭深深地埋進了膝蓋裏,她醉了,對著謝懷琛說胡話。

“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道他不喜歡我,當初還死乞白賴要嫁給他。”

陸晚晚的眼淚如雨下:“但剛成親的時候我們是那麽幸福。他對我很好,好得我以為我們可以這樣過一輩子。那時候我們窮得只有一個番薯,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分食一個番薯,他總把中間最甜的那部分留給我。摩天嶺一戰,我和大軍失散了,他冒著血雨腥風到戰野來找我。他說他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帶我去塞上,沒有戰爭的地方……”

陸晚晚,你看看謝懷琛,這些事都是他做的。

“他變了,寧蘊變了。”

謝懷琛背過身,沒有說話。

擋住天際的烏雲散開,夕陽西斜的當口,成千上萬的牛馬駝羊飛馳在草原上,歸家的牧民歌聲滌蕩。

(十一)

謝懷琛多想和陸晚晚翻過摩天嶺,到塞外去放牛羊。

陸晚晚在一個清晨將馬留給謝懷琛,自己徒步趕回平陽。謝懷琛從睡夢中清醒,看到空無一人的野嶺,明白陸晚晚有了她自己的選擇。哪怕寧蘊是一座向她關閉了城門的城,她還是會想辦法去敲開一道縫。

他翻身上馬,與身後的塞外背向而馳,終於趕上了孤身入平陽的陸晚晚。他伸手把陸晚晚拉上馬,笑了笑,仿佛不知道前路是困頓的死局。

“你確定還要回去?”謝懷琛問她。

陸晚晚反問:“不回去我能去哪裏呢?”

謝懷琛說:“你去哪裏我都送你。”

陸晚晚就搖了搖頭:“謝謝你,世子爺。但那裏是我的家,那裏還有我的孩子,我不能拋下他離開。”

她從來就是這樣,明明膽子很小,但碰到她愛的人就能生出一腔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