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等眾人回過神,鄭嘉和又迅速抽出一支箭。

箭勢颯爽,淩厲破風,竟是直接劈開華晟下馬時射的那支箭,取而代之釘在草靶正中心。

眾人目瞪口呆。誰能想到,一貫以文弱外表示人的鄭家病秧子竟有如此精湛箭術。莫說外人,就連鄭家幾個兄弟姊妹也大吃一驚。

四周的目光與驚嘆聲湧過來,鄭嘉和卻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他將弓箭放回令窈手心,沉靜的黑眸波瀾不驚,柔聲問:“卿卿可還滿意?”

令窈愣住,數秒後方才出聲答:“滿意,哥哥好厲害。”

鄭嘉和眼角彎了彎,沒再說什麽,緩緩推著輪椅走開。令窈低眸看掌中的弓箭,燙得雙頰發紅。

原來,鄭嘉和年少時就已有嶄露頭角的本事,虧她總以為他是個無用人所以才悉聽尊便。

不遠處,東道主的金帳裏,南文英安撫好友:“何必氣成這樣,不值當。瞧你,眼都紅了,淚水汪汪的,當真是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華朝含淚笑出聲:“你慣會說話,她欺負人,我能不氣嗎?”

南文英輕拍華朝後背:“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別怪我,鄭家二郎本就是孱弱之姿,你哥哥招惹他,確實不太妥當。”

華朝:“我兄長原就是這個性子,你知道的,他並無惡意。”她還要為華晟辯兩句,擡眸望見前方有人走來,是南世子,遂連忙擦了淚,同南文英告辭:“我先去瞧瞧我兄長,他喝醉了酒,得有人在跟前看著。”

南康澤與華朝打了個照面,轉頭問南文英:“好端端地,華姑娘怎麽哭了?”

南文英:“被人氣哭的。”

南康澤端坐黃梨木交椅,伸手拂去皂紗團領袍沾上的楸樹葉子,抿嘴笑:“鄭家二郎只是射個箭而已,你那華姑娘未免太為胞兄著想,比拼皆有勝負,華晟都不當回事,她更不該將此事放在心上。”

南文英朝前眺望,草靶尚未撤去,東面草靶的箭中箭格外惹人注目。她掩了眸中驚艷,細聲同南康澤說:“我又沒說鄭家二郎勝之不武,只是他那個妹妹,張狂傲慢,膽大妄為。”

南康澤眉眼深湛,笑起來卻顯得爽朗:“我倒覺得她嬌憨可愛,再者,她是為著她哥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識,敢上馬與人爭輸贏,著實令人欽佩。”

南文英頓足:“兄長。”

南康澤點點南文英鼻尖:“唯唯,容人之量。”

南文英逐漸松開緊皺的眉頭,見南康澤撩袍往外去,問:“兄長又要去哪?”

南康澤回頭笑:“去給鄭家小郡主授鳴秋籌禮。”

一場熱鬧終是散去,鳴秋之宴結束時,天邊夕陽逐漸下沉。

鄭府的馬車上,鄭令佳將鄭令清從車窗邊拎回去:“五妹,不要再看了。”

她看的不是什麽稀罕物,而是令窈裹金鑲銅的八寶乘輿,前後有宮人以紅銷金掌並青色華蓋簇擁,聖上特意賜下的公主儀仗,令窈來鳴秋之宴時乘它而來,回去時自然也是一樣。

鄭令清眼中亮光掩不住:“她一個人坐,不嫌無聊嗎,怎麽也不叫我們陪陪她。”

鄭令玉出聲:“我們是庶民,怎能坐皇家的乘輿。”

鄭令清:“閉嘴。”她猛地瞧見鄭令玉雙髻間的琉璃金玉釵,問:“這不是南世子親自拿給四姐的那對釵嗎,怎麽在你頭上?”

鄭令玉撫釵含羞:“我多看了兩眼,她見我喜歡,便給了我。”

鄭令清嗤之以鼻:“她哪裏是見你喜歡,分明是她自己不稀罕,她不要的東西,虧你還當個寶貝似的。”

鄭令佳不悅:“五妹。”

鄭令清撅嘴,眼睛直勾勾盯著鄭令玉雙髻間的琉璃金玉釵,有鄭令佳呵斥,她不再和鄭令玉說話,轉而去和鄭令婉抱怨:“今日四姐大出風頭,她自己快活,我們可就苦了,往後哪戶人家敢再邀我們,我們鄭家與人為善的好名聲,全被她一人敗光了。”

鄭令婉素日待鄭令清百依百順,今天卻甩了鄭令清搭上來的手。

鄭令清一怔:“二姐?”

鄭令婉:“與人為善的好名聲,不要也罷,今日四妹妹的所作所為,我覺得很好。”

鄭令清從未見過鄭令婉這般與她說話,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平日裏伏低做小的姿態全然不見。鄭令清呆滯,頃刻方才回過神,小聲委屈說:“現在連你也向著她。”

說話間,她啜泣落淚,鄭令婉難得沒有上前哄她,鄭令清自覺下不了台,轉眸去看鄭令佳:“阿姊,我為我們姐妹考慮,難道有錯嗎?”

鄭令佳:“鄭家人自當一致向外,你雖用心,卻用錯了地方,該反思的人,不是四妹,而是你。”

鄭令清嗚咽:“我……”話都說不清楚,嚎啕大哭。

車裏幾個姊妹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鄭令玉出面止住了鄭令清的哭聲。馬車回了鄭府,大家各自回房,歇了半個時辰,至月掛枝頭,各人換了衣裳,往老夫人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