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4頁)

反倒是孟鐸緩聲開了口:“你想你舅舅了?”

令窈搖頭:“舅舅有兒女相伴,他無需我想念。”

孟鐸又問:“是想爹娘嗎?”

令窈垂下腦袋。

山石多曲折,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跌倒,忽地有人牽了她的手,風從耳邊掠過,眨眼功夫,騰空而起,落至高高的翠嶂假山。

頂上石塊打磨光滑,剛好容得下兩個人。手邊是綠蔥蔥的苔蘚,令窈坐在假山上,放眼望見對面的飛樓繡檻。

孟鐸坐她身側,她聽見他說:“幼年我也曾與親人分離,開始也會難過,後來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麽。”

他與她說這番話,她心中驚訝,細聲問:“先生為何與親人分離?”

孟鐸笑:“為出人頭地。”

令窈撫慰:“先生有魏然做接應,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他轉過眸子打探她:“且不提魏然只是一介內侍,你怎知我要的是加官進爵?”

“天下男子,皆求官運亨通。”她停頓,又說——

“以及嬌妻美妾,子孫滿堂。”

後半句異口同聲,令窈笑看孟鐸:“先生與我,心有靈犀。想必先生所求,也是如此。”

孟鐸嘴邊挽起重重笑意:“別人都有的東西,要來沒意思。”

令窈覺得有趣:“怎樣才算有意思?”

“等為師心願達成那日,再來告訴你。”

她自知追問下去沒地討嫌,便道:“那我祝先生心想事成。”

孟鐸接了她的祝福:“多謝。”

人總是這樣,聽完旁人的辛酸,也就能放下自己的辛酸,令窈心裏僅有的那絲傷感蕩然無存,她甚至有勇氣再吃一顆自己做的月團。

不知在山石上坐了多久,令窈第一次安安靜靜盯著月亮看,只可惜越看越模糊,睡過去的時候靠在孟鐸肩頭,也不怕從假山摔下去,兩眼一閉,只管自己酣然入夢。

如何回地碧紗館,令窈也不清楚,再次醒來時,外面天色大亮,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陽,只有陰雨連綿。

鬢鴉伺候令窈洗漱:“昨夜是孟夫子帶郡主回來的。”

令窈睡眼惺忪:“我睡熟了,不記得。”

鬢鴉打趣:“孟夫子出現在館門前時,我還以為看錯,他那樣一個俊逸英氣的人,懷裏攬著個小姑娘,怎麽看怎麽別扭。”

令窈吃驚,意識徹底清明:“他親自抱我回來的?不是山陽?”

“沒見到山陽,就只孟夫子一人。”

令窈哎呀一聲躺回去,胳膊交叉置於胸前,蹬開腳邊錦被,語氣遺憾:“好不容易奴役他一回,竟然全無印象。”

鬢鴉揮手屏退捧盆盥的小丫頭們,捧了衣裙到令窈面前,提醒:“明日家學,郡主的功課文章尚未完成。”

令窈捂住耳朵在榻上來回滾:“我什麽都沒聽見。”

孟鐸布置的文章,是《論語》大義各三道。他雖私底下教她其他東西,但在家學裏,她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樣學《論語》《孟子》。

孟鐸告訴過她,大隱隱於市,融入世俗,厚積薄發,方能異軍突起。習書亦是如此。

令窈實在寫不出,上午偷閑去了老夫人處侍病,用過午飯才回碧紗館。令窈丟開鬥笠,不想將雨氣帶進屋裏,站在外間迎門處等小丫鬟取汗巾來。

視線隨意四瞄,驀地被東邊板壁邊閃緞坐褥吸引住,那上面多出一道立起的皮影板。

令窈驚喜,走過去拿在手裏玩起來。沒有燈,照不出影子,一手拿一個皮影,操縱竹竿,皮影便在指間跳動。

她高興問:“誰送來的?”

小丫鬟拿了手巾替她擦拭衣裙:“不知道,剛才我不在屋裏。”

令窈也不在乎是誰送來的,總歸討她歡喜就行。她本以為得了皮影已經夠驚喜,哪想到更大的禮物還在後頭。

她挪開皮影板,發現下面壓著幾張紙,拿起來一看,紙上字跡遒勁有力,竟是三篇《論語》大義。

正巧鬢鴉進屋來,好奇問:“郡主,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令窈連忙背過身,將那幾張紙藏進袖裏:“沒什麽。”

書案邊,剛燃的夢甜香被移至案上,小鼎中白氣繚繞,略見幾點火星。令窈拿了火折子,拾起又放下,最後下定決心,將寫著三篇大義的紙張悄悄壓到硯台下。

到底是經過孟鐸磨礪,謄抄功課都提心吊膽。以往梁厚布置功課,她都是直接抄先人大著交上去的。更何況,孟鐸又沒有指明需交她自己做出來的文章。

令窈呼口氣,埋頭謄抄,猶如偷雞摸狗之輩。

第二日,家學開堂,各人準備將文章交上去,眾人交頭接耳,討論文章。

令窈坐在桌前,不與人討論,將文章紙張隨意擺在案頭,等著孟鐸派人來收。

鄭嘉木眼尖手快,見她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奪過去欣賞,驚訝:“四妹妹,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