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疼

從遊戲廳出來時，莊旭懶散地走著，陶子安毫無預兆突然跑開，他根本都沒能反應過來，一回過神，立刻拼了命地追上去，跑得氣喘籲籲，鞋子都掉了一只，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面包車飛快駛遠消失不見。

莊旭的臉色極其難看，很是狼狽，大腦嗡嗡地叫著，仿佛一張黑色的大網籠罩下來，用力收緊，將他死死地捆在了裏面，無法呼吸。

他很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牙齒還是控制不住地打顫，聲音發抖。他用力握緊手機，撥出報警電話，咬著牙說：“我看到了一起拐賣，我的朋友也被抓上了車，我這裏的地址是……面包車的車牌號是……”

掛掉電話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好像虛脫了，差點站都站不住。除了報警，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意識到自己的弱小無力。

“媽的！”

他狠狠地踹了一下墻，滿心的暴躁和慌亂無處發泄，指尖還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

莊旭感覺到掌心的震動，低頭看去，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小傻逼來電。

他急切地接了起來，聽到了陶子安熟悉的聲音，終於松了口氣，渾身像泄了力，背靠著墻滑坐在了地上。

十幾分鐘後，莊旭坐出租車到了公安局。一路上，他瘋狂地催促，師傅看出了他的擔憂急切，就也盡量踩油門，在限速下盡可能快地趕去。

陶子安正在做筆錄，按照他的說法，是看到嫌犯抱著小孩的模樣不對勁，想上前阻攔確認，卻被一起抓上了車，還被迷暈了，之後發生了什麽事，也完全不知情，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公安局裏了。

警察看著，心裏都不禁感慨這學生的冷靜，條理清晰，遇到這種事，即便是大人都少有不被嚇到語無倫次的。

警察表揚了他的勇氣善良，同時也提醒他在救人時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不可沖動行事。

警方在一番問話之後，才發現這並不是一起單純的拐賣案件，而是綁架。那個被綁的三歲小孩是本地富商的獨女，兩名綁架犯更是在逃的殺人犯。這次他們嗑藥撞上空警車，簡直可以說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場幸運的意外。

莊旭走進公安局時，臉色很糟糕，要不是穿著校服，都讓人忍不住覺得他是來砸場子的。終於看到椅子上好好坐著的陶子安，他懸著的心才稍微松了一點，擔憂散去，壓著的怒火就燃燒得更旺盛了。

有小孩子被拐賣，是很應該幫忙，但那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而把自己卷進危險裏，只是不顧後果的魯莽。陌生小孩和陶子安之間，誰更重要不言而喻，莊旭完全不贊成他這樣冒險。

莊旭大步走向陶子安，氣勢洶洶，臉色可怕，簡直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陶子安感覺到危險，下意識向後縮了縮，然後，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斷決定率先出擊。

在莊旭走到他面前，正要教訓他的時候，他忽然皺眉捂住了手肘。

莊旭一頓，瞬間忘了自己要說的話，沉聲說：“手傷到了？”

陶子安可憐巴巴地點頭，朝他伸出了胳膊，白皙的皮膚淤青了一大塊，還擦傷了，滲出不少的血絲。

莊旭陰沉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可怕，只不過怒火一下全都集中在了嫌犯身上，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塊。他轉身問警察，“我們可以先離開了嗎？”

“就快了。”女警看到了陶子安身上的傷，有些疑惑，剛才問到傷口的時候，似乎沒提到這點？

陶子安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是個見義勇為的學生。女警當然偏向他，當即就拿出了醫藥箱，想說幫他處理一下，但莊旭伸手，很自然地接過來說：“謝謝。”

莊旭就在陶子安身旁坐下，打開醫藥箱。雖然冷著臉，也不說話，跟冒冷氣的人形冰櫃一般，但手上的動作卻意外的溫柔，生怕陶子安痛。

但就算這樣，陶子安也還是叫疼，眼圈都紅了，濕漉漉的，很是可憐。

莊旭擡眸瞥他一眼，又很快垂下視線專注在傷口上，不客氣地說：“活該。”

陶子安委屈噘嘴，“我在做好事，你幹嘛罵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沒聽過嗎？”

莊旭毫不猶豫說：“沒聽過。”

陶子安就說：“你個小土鱉。”

莊旭手上力道加重，陶子安頓時哼唧一聲，報復地踩了莊旭一腳，還說：“我在這世界借住，當然要做點好事報答一下啊。”

莊旭不吭聲，就像是沒聽到一樣。陶子安瞅了他一眼，抿唇，也不說話了。

被綁架的小孩家長趕到公安局，緊張地抱著孩子，也從警察那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照這說法，陶子安應該只是有心救人最後卻連自己也陷進去，並沒有幫上忙，但小女孩醒來之後，抓著爸爸的手，說是一個很好看的小哥哥救了她，非要謝謝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