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局勢

僅僅七日後陽光明媚,孟達來城外軍營巡視。

他的前部營早有準備,堪稱戎裝鼎盛軍容壯麗。

看得多了也就那麽回事,孟達更好奇夷兵營的變化,親眼見了才松一口氣。

沐猴而冠,這是鄧賢對夷兵學習漢字的評價。

絕大多數夷兵僅僅只想學會自己名字的書寫,對更多的文字雖然心裏熱切,可學一個忘一個,也沒耐心靜坐寫字,氣餒之余也就放棄。

孟達來時,每個夷兵脖子上都栓了一塊兩寸長木牌,上面是田信書寫的夷兵名字,絕大多數夷兵沒有姓氏,名字還是音譯的。

音譯時,田信又遴選讀音接近寓意美好的文字作為夷兵的名字,而夷兵還不喜歡結構復雜的字。

對夷兵來說有這塊身份木牌就夠了,動不動拿出來觀看,用手指頭畫畫一樣描繪自己的名字……這也是會寫了,也會認,這就真夠了。

七百多名夷兵,若能有七個人願意追隨深入學習,那就值得。

田信不以為意,操訓之余就按著計劃教授文字,每天教授五個字。

孟達來時,見只有三十多個夷兵圍坐在田信面前,其中竟然還有一名黑服軍吏,不由驚異。

遂側頭詢問:“那是何人?”

“枝江縣兵曹佐史羅瓊,充夷兵營軍正。”

鄧賢和聲回答:“羅瓊推崇田信講學方式,故不恥下問。”

鄧賢瞥一眼一側沉默的李輔,繼續說:“前部營許多軍吏粗通文墨,亦有心聽講。只是田信講解淺白,軍吏還用不上。等課業深入後,前部營軍吏也會來聽。”

孟達是名士姿派,俊朗有威儀。

聽聞後撫須沉吟:“田孝先有教無類,化夷入漢功莫大焉。”

自知自家事,自己部曲中的軍吏要麽是招納部曲前本就有一定文化素養,再要麽就是自己長隨、親兵護衛出身,經自己言傳身教掌握基本的軍政技巧。如田信這樣不計成本講學,他想都沒想過。

自始至終田信也沒停頓,見到孟達在側旁觀依舊繼續自己的講學。

孟達不打斷,自己主動停止講學去迎接孟達,反倒會被人輕視。

孟達官位再高,高的過文字?

田信身邊立著立牌,上面正寫著眉,目,口,耳,鼻五個字,除了羅瓊外,余下夷人手拿竹條在地上跟隨田信的手勢一筆一劃書寫,黃土地面上劃出痕跡。

五字寫完,田信又多寫一個舌字說:“這就是舌頭的舌,人的面容五官是眉目口鼻耳,那舌頭是不是五官之一?”

夷兵們一臉茫然,羅瓊做思考之色,就聽田信自言自語說:“眉是毛發,傷之不損血肉。而余下口鼻耳目舌皆是血肉所成,血液相連,與肺腑機理相呼應。故醫家看來人之五官是口鼻耳目舌,因能察五官而辨肺腑病理。”

“今日五官六字,各書寫三十字,還要勞煩羅軍正監督。明日一早,默寫這五官六字。明日講唇齒相依、唇亡齒寒之典故,典故後教授手掌五指名字。”

田信結束講課,上前與孟達見禮:“拜見府君。”

孟達展臂邀請,一同沿著校場走向營房:“無需多禮,先生接掌夷兵營以來可有為難之處?”

“確實有一些,夷兵營中並無軍醫,也無常見藥材儲備,如今入夏,營中一無避暑藥劑,二無各類溫養身體的藥劑;其次是服色雜亂無章,若有三百匹粗帛,應能解決此事。”

田信實話實說:“最後是口糧,雖粟米供應充足未有短缺。但軍乃國之爪牙,豈能終日食素?”

“府君,夷兵善山林奔走,亦長於漁獵。田某想擇精幹之人入山采藥調制藥劑以備不時之需,並修竹筏在江中捕魚以饗士卒。”

兩人落座,孟達搖頭:“非是本官不知軍中疾苦,亦有許多無奈之處還望先生體諒。”

他逐一反駁:“近年來各地瘟疫流毒,醫士多留居城邑中,以便遏制疫情;就軍中藥劑來說,夷兵營……到荊城大營後,自會配發相關應急藥劑。軍中服色也是如此,在荊城大營換防後,自會撥發新布帛制作軍服,旗號、鼓吹之類也會配備。”

“夷陵城與夷兵營中將士鄉土臨近,將士在營雖思念鄉土,卻不敢犯禁出逃。若是離營外出采藥,一入山林就如魚入江河,如何能再找?先生若執意采藥,本官願借調可信部曲,以免夷兵出逃,壞關君侯法度。”

孟達又一轉態度說:“軍中將士造竹筏捕魚亦不算大事,軍營臨江而設,本就有便利營士漁獵就食之意。”

距離夷兵營開拔荊城輪換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兵員都是符合關羽要求的兵員,不管體格、健康都沒問題。

档案都已送到荊城大營,若走丟一個,要牽連一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