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試刀石

早餐後,田信持虎符率所部輕裝開拔,所領不過五日軍糧而已。

額外配備了二十余騎協助偵查、傳信,實際戰力不能指望。

一千五百人分成七隊,沿著土路逶迤向北。

七個曲隊,分別持日、月、金、木、水、火、土文字戰旗,田信身邊一杆‘宜都營督田’戰旗緊隨。

所部將士披甲行軍,雖無多余輜重,但也不得不在正午時歇息,燒火熬煮綠豆粥水。

六月左右是不適合作戰的,炎熱天氣對重裝部隊十分不友好,中暑減員可能比戰鬥減員還要嚴重。

入秋以來天氣涼爽,又糧草充足,利於打仗,也利於繳獲、就食於敵。

生力軍精神飽滿,體力充沛。

天色臨近傍晚成功抵達東二營地,這裏是二線據點,東一營地駐軍是裨將軍夏侯蘭率領的五營夷兵。

安頓部伍後,田信又驅馬趕往十裏外的東一營向夏侯蘭匯報。

夏侯蘭胡須已被染白,面目清瘦體型單薄,與田信在營帳裏獨處議事。

營帳裏擺著一座簡陋沙盤,上面城郭、山勢都以泥搓成,漢水、淯水則是墨色勾勒。

可見從西而來的漢水穿過固城、襄陽後與淯水匯流,並急轉向南,襄陽就在漢水之南的拐彎邊角上,而峴山與漢水相依,是四周百裏內的制高點。荊州水師若有舉動,隔著二三十裏就能被峴山守軍察覺。

刺眼的是峴山有七八處曹軍據點,少的百余人,多的三五百人。

最重要的是,田信若進攻峴山,就要從曹軍控制的宜城側翼進軍,宜城縣已被關羽攻克,現在的宜城是新修築的襄陽南部都尉駐地,南部都尉叫做李緒,是李通長子;同時還駐屯南鄉太守傅方一軍,而宜城、襄陽之間秦巴古道上還有荊州刺史胡修一軍,襄陽城有平狄將軍呂常一軍。

夏侯蘭拿起一枚泥捏的關隘擺在峴山與漢水之間的狹窄丘陵、通道上,語氣漠然:“此是南山關,昔年孫堅喪命之處。你若攻拔此關,宜城守軍自會動搖,擔憂後路斷絕。”

“你進軍南山關時,務必大張旗鼓,老夫亦會率軍後繼,為你壓陣。宜城曹軍雖眾,然李緒果決不如其父,傅方遲鈍多慮,無曹仁明令,自不敢輕出。即便出城,老夫亦能擊走,保你後路安全。”

田信看著微微頷首:“將軍,我先拔南山,再居高臨下,破其關。”

從簡陋沙盤中可見,從這裏去襄陽就兩條路,一條是破開宜城,從峴山西的秦巴古道入抵襄陽;另一條是峴山與漢水之間的丘陵道路,這裏有南關、檀溪、襄口諸多營寨、據點。

兩處借峴山之險,可若峴山失陷,反倒會成為破綻。

峴山不是孤峰,也非一座山,而是襄陽西南的群山統稱,大略上能分北峴首山、南山、萬山這三座主要山。

“對。”

夏侯蘭稍稍遲疑說:“立義將軍龐德所部已從葉縣開拔,曹仁已得到曹操指使,即將南攻。如今曹軍將校自以為兵眾,有輕敵之心。你北擊峴山……呵呵,盡管放心去打。”

難道還有別的後手?

自己只是一系列組合拳裏的引子,不論成敗不影響大局?

田信看著沙盤陷入沉思,現在荊州軍有關羽蕩寇軍步騎五千,偏將軍雷緒四千,裨將軍夏侯蘭夷兵近四千,水師都督趙累駐紮漢津有兵八千,江陵太守糜芳五千駐屯江陵,將軍傅士仁部三千人駐屯公安城,與北岸糜芳相呼應。

孟達帶著四千部曲從宜都郡翻山越嶺攻占房陵,已經歸入劉封節制,脫離關羽節制。

所以自己到來後,關羽的荊州軍團實際上也就多征了三營夷兵,合計兩千人。

那麽眼前這場圍繞襄陽展開的戰役,關羽參戰兵力也就兩萬三千人;預備兵力是糜芳、傅士仁的八千,總兵力三萬一千。

軍帳內一時無語,田信目光落在漢水上遊的房陵,劉封、孟達合兵嫡系老兵就有九千,算上東三郡申耽、申儀大小豪強的部曲,輕易能湊出一支萬人級別的軍隊參戰。

夏侯蘭有足夠的耐心等待田信思索,就聽田信斟酌:“將軍,若副軍將軍率萬余人順漢水而下,趙都督領水師勁旅八千出漢津北上,襄陽曹軍可一網成擒。末將駑鈍之姿也能看到這些,曹仁屢歷戰事三十年,應有所防備。”

“你也不必從老夫這裏探查口風,老夫也不怕你知曉。我軍逆勢北擊,乃君侯臨陣決斷也,非左將軍授令。此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夏侯蘭拿起田信的虎符細細揣摩質感,輕放桌上推給田信:“無左將軍授令,副軍將軍自不敢聽從君侯節制。左將軍不曾授令,我軍卻先手逆擊,曹軍焉能有備?你且放心施為,不必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