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先登

漢水西岸,晨間彌漫寡淡霧氣。

五名曹軍斥候遠遠望見服色灰暗,旗幟不甚鮮明的一支軍隊漸漸壓來,當即一分為二兩個向宜城疾馳,三個繼續靠近觀察更詳細的軍情。

這是一支他們沒見過的軍隊,荊州軍團是漢軍,曹軍的征南軍團也是漢軍,故服色尚赤,只是配色有些不同。

而眼前這支軍隊軍服青黑,隔著霧氣看不清楚具體,時隱時現的。

在田信拔營後,夏侯蘭、雷緒幾乎同時離營出擊,夏侯蘭部立在宜城東,雷緒所部在宜城西南,宜城城頭鼓聲大作,峴山之上狼煙群起。

午前,田信抵達南關兩裏外,七個曲分出四個曲就近砍伐青竹,準備紮立簡陋營地。

南關、南山之上狼煙更濃,田信觀察地勢,見南山距離南關有些距離,對身邊跟隨的耿頜說:“南山雖高,卻無益於攻拔南關。破南關後,南山守軍孤立,自破矣。”

宜城,見狼煙群起,荊州刺史胡修率軍馳援宜城。

此刻胡修、傅方、李緒見峴山狼煙滾滾,是戰是守,增援與否沒個定論。

自湘水之盟以來,關羽以荊城為據點,西擊臨沮,東打漢津,戰線逼近襄陽外圍,仿佛無人能制。

三人麾下兵員多來自南陽、襄陽、南鄉三郡,曹仁屠宛的後遺症不是那麽容易消散的。

故三郡軍士士氣低迷,軍吏普遍有厭戰情緒,他們想打,也不見的敢打。

待午後,田信飽餐後,率休整、警戒的金木土三曲靠近南關,不想南關有使者爬著繩索下墻,來到陣前舉起雙臂高呼:“某南陽安眾宗公宗子卿也,征虜將軍主簿乃我族兄!”

田信身邊董恢臉色不好看,對田信說:“宗預隨新亭侯入益州,如今確在閬中效力。不過宗子卿為小節而失大義,宜誅殺以謝民怨。”

宗子卿待走近了,見到田信身側的董恢,急忙拱手:“弟拜見兄長。”

董恢深吸一口氣,瞥一眼宗子卿,繼續對田信說:“侯音率吏民響應君侯時,擒南陽郡守東裏袞。宗子卿見信於侯音,規勸侯音釋放東裏袞,並說願與侯音同舉大事。不想此人半夜逃出城,與東裏袞合鄉兵圍宛城,以至於南陽各縣俊傑難以策動,待曹仁軍至,宛城吏民家小萬余人盡為所戮,皆因宗子卿!”

見左右甲兵白刃圍來,宗子卿大駭,忙說:“大兄休要說笑了,南關願降!”

董恢譏諷:“可是要放你回去勸說歸降?營督,還請速殺此人以震懾守軍!”

不想耿頜遲疑開口:“營督,宗子卿雖因一己私名害宛城萬人喪命。然彼為使者,殺之不義。不若遣還南關,再破而殺之。”

如今整個天下才有多人口?

田信怒意濤濤,頷首:“善。”

董恢張張口想勸,卻見宗子卿已經快步後退,至二十步外轉身就跑。

三曲將士列隊上前,左側是險峻密林成蔭的南山,右側是洶湧漢水。

行至一半,田信留木曲在此駐守,預防林中伏兵,余下兩曲在鼓點聲中緩緩壓近南關。

見關城墻高不過一丈五尺,田信提劍在手面對兩曲將士:“金曲壓陣,土曲隨我破關!”

他看一眼董恢,董恢對他微微頷首,田信才一揮劍:“擂鼓,進軍!”

攻堅戰時,隊形間距齊整,持盾緩行,絕不可能發起沖鋒。

果不其然,南關守軍紛紛張弓射箭,箭矢哚哚釘在田信手中蒙皮大盾。

不時有腿部、腳掌中箭的軍士悶哼倒地,皆蹲伏不動持盾遮護軀幹、頭部,左右袍澤繞過他們,不行救助。

作戰時沒有主將命令,誰敢抱著傷員、陣亡者往後撤,那妥妥的是‘扶傷舉死,因托歸還’行為,罪犯七禁令五十四斬中的背軍之罪,軍正就地執行軍法即可。

進攻時擾亂行軍隊列,也是典型的死罪,可就地斬殺。

七禁令五十四斬是軍吏基本的常識,也是軍中時常考核軍士的內容。

不想被軍法就地處決,再大的痛苦也得忍耐。

田信走在前列,頓時感覺盾上傳來一股特大力道,左臂一顫才重新穩定,卻見一枚弩箭紮破盾牌,探出兩寸長鐵簇。

南關簡陋土墻,宗子卿指著田信所在,繼續尖聲大叫:“那人便是敵將!快,射殺敵將賞錢十萬!”

他身邊七八個弩兵持蹶張弩,輪次發射,幾番命中田信大盾,皆不能破盾傷人。

田信從隙縫中見距離關墻不足二十步,暴喝一聲:“左右!立陣!”

身側親兵林羅珠、部曲鄉黨們齊聲呼喝:“立!”

田信大盾磕在地上,當即後面一名部曲持盾靠近把盾遮在田信身前,兩翼軍士紛紛立盾,結成盾墻。

盾墻臨近關墻,墻上曹軍弩弓齊發,盾墻哚哚作響如竹筒中搖晃的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