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宴

軍略議定,稍後大擺宴席。

田信不飲酒,坐在關羽身側專心用餐,劉備則連連舉杯安撫文聘等南陽豪族充任的軍吏。

南陽兵真正有戰鬥力的是這些豪族帶來的私兵,郡尉鄧輔所征五千郡兵戰力不高,只能算勉強成軍,實際上是來當輔兵、運輸補給的。

打仗拼命,撈取軍功這種事情交給南陽豪強為好,這些人也樂得拼命。

至酒酣時,劉備已端杯坐到田豫身邊,情不自禁淌淚:“國讓啊國讓,委屈國讓了。”

田豫也是止不住情緒,抱著劉備手臂嚎啕大哭。

曹操當眾哭了十次,而劉備當眾只哭了五次,不計劉封一事,有涕別田豫、喟嘆髀肉兩件,還有祭拜劉表、哭龐統、哭法正三次。

帳中樂聲停歇,劉備左臂摟著田豫肩背,俱是哽咽、淌淚。

關羽、劉巴、輔匡等人垂首默然,多有哀色。

受情緒感染,田信也是惆悵不已。

於禁、陸議的身影在腦海裏閃過,想來想去無非一句話,敗者無人權。

張舉、張純作亂時,平原劉子平舉劉備為從事一同討賊,遇到張純叛軍,被打的全軍覆沒,劉備戰場上裝死,朋友推車來迎接他屍體,才逃出生天。

張舉、張純這兩個人是平黃巾時的豪強義軍,戰後朝廷裁汰冗官,裁到劉備頭上,也裁到張舉、張純頭上,於是毫不猶豫的反了,幽州、冀州、青州、兗州多有響應的地方官吏。

加上受他們蠱惑的烏桓兵,各地官吏、黃巾殘兵,以及相互兼並的豪強兵,那真是亂的一團糟。

動手把劉備打滅的,不是昔日平黃巾時的袍澤,也是周圍的豪強,甚至是昨日的友軍。

逃都沒法逃,只能裝死等人來搬屍體。

當年那麽慘,劉備也沒有當眾哭過。

劉備與田豫又暢飲三杯,他才搖搖晃晃回到主位,挽袖擦幹淚水,笑看田信,又環視諸人,這時候清揚聲樂想起:“孫權懼怕孝先之勇,使計詐我。亦有兼圖賊臣之意。可謂是一石二鳥,謀略深沉。”

長呼一口酒氣,劉備口吻堅決:“朕將使孝先隨雲長參戰,南陽之兵依計派往南岸進攻武昌。朕自將三萬人靜待張文遠,好叫他知道,朕亦知兵,非孫權可比。”

“今番宴飲後,各營不得飲酒,警惕備戰!”

關羽側身拱手,大帳中四十余人拱手,長拜:“謹遵令。”

劉備笑笑,擺手,眾人收禮,就見劉備對田信笑說:“孝先若能擒斬孫權,宛城以南,新野以西,丹水之東,漢水之北皆劃歸昭陽邑,供孝先屯軍。”

“陛下,臣必勠力殺賊。”

田信拱手,語腔平靜:“臣麾下健兒不習水戰,懇請留守大營拱衛陛下。”

“哼哼,孝先何輕視朕?”

劉備語氣略激動:“孫權周邊數萬大軍,孝先意欲單騎破軍耶?”

“臣不敢。”

“我知孝先心系大局,可破孫權更是重中之重,孝先萬不可因小廢大。”

“是,臣謹記。”

劉備見田信謹慎模樣,皺眉:“孝先,你應與定國一般,不該拘謹。”

“臣性格沉悶,初見陛下,不敢放浪。”

“那孝先不妨滿飲一杯,酒酣方能盡興。”

劉備戲謔目光下,田信拱手:“臣領命。”

關羽扭頭看一眼田信側臉,又扭頭回去,跟田信而來的田紀、姜良、謝夫、羅德、虞忠臉色有些僵,其他人多是起哄笑容。

咕嘟咕嘟,田信滿飲,滴酒不漏。

剛放下九鳳黑紋朱漆杯,就聽劉備問:“可能再飲?”

“臣能飲。”

劉備臉上笑容漸漸隱去,一揮手:“再飲。”

“臣遵命。”

兩名侍者擡著酒桶到田信邊上,小心翼翼斟酒,田信垂目看著杯中八分滿的酒,嘴角翹起,右手端起仰頭飲下。

空杯放在桌上,兩名侍者擡頭去看劉備,又繼續給田信斟酒,略渾濁的酒液倒入杯中,田信又是一杯飲下。

等喝到第五杯時,大帳內已無人露笑。

侍者為難要不要繼續斟酒時,劉備問:“孝先,可能再飲?”

“不瞞陛下,臣還能飲。”

劉備揮揮手,兩名侍者繼續斟酒,田信來者不拒。

第九杯下肚時,劉備開口:“孝先,你不該拘束天性。”

“陛下,人之初性本惡,臣不願犯錯。臣苟活性命於世本就不易,身系親黨安危,更不敢犯錯。”

劉備聽了仰頭看大帳敞開的天頂,隱約能見一只鷹盤旋飛過,不由嘴角翹起做笑:“孝先剛烈不亞阿升,我能容忍阿升,亦能容忍孝先。”

田信略有昏沉的腦袋立刻清醒,擡手抹去包頭赤巾,露出滿是汗水的寸長短發,另用布巾擦拭臉上汗水:“陛下,臣除了廝殺本領外,引以為傲的就這一腔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