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爛仗

約近三更時,孫權來山大營。

此時還不知劉備遇刺之事,各方面戰報傳來,漢後將軍黃忠、將軍劉敏、典軍陰化的首級先後飛騎呈送至面前。

而朱然所統兩萬余人被關羽水師擊走,徐盛大營成功守住,張遼前鋒占據舉口以西,關羽率主力從舉口撤軍。

一道接著一道的軍情匯聚到面前,孫權反倒遲疑了。

北邊張遼助戰,潘璋一軍陣斬猛將黃忠已是不可思議的大勝,可為什麽李嚴會故意撤兵避戰,關羽又帶著大軍倉促後撤?

誘敵之計?

不可能,漢軍丟了黃忠一部萬余人,只要李嚴紮在原地擋住張遼,那北岸漢軍依舊有反擊的余地。

可李嚴偏偏撤軍,連累關羽主力不得不後撤,後撤的關羽察覺南岸朱然、全琮的隊伍,又遣水師戰艦來襲,逼的朱然兩萬余人雞飛狗跳,南岸兩路夜襲的北路軍就這麽被當頭一棒打回來了。

南岸大反攻,缺少最為震撼的一擊,恐怕戰果有限。

約至四更時,最新的軍情從俘虜軍吏口中審訊,飛騎送往來山大營。

孫權捧著劉備染疾病重的奏報,恨的牙癢癢緊咬牙根:“可恨!我水師戰艦已去襲擊黃權!”

僅靠蔣欽江渚水寨的戰艦去打關羽,肯定打不過;朱桓率領的中軍水師參加南路夜襲,從湖澤撤出走樊口,再北上會同魏軍鄧塞水軍,恐怕到明日傍晚才能抵達夏口參戰。

諸葛瑾垂目看著地圖,北岸建功的是張遼,南岸可能打了一場爛賬。

孫權忍住心中的遺憾,和親自率軍追擊關羽的沖動:“傳令以朱然為前軍都督,總督全琮、胡綜、蔣欽、周胤、徐盛各軍配合張遼追擊關羽。傳告魏軍水師,使開拔助戰。”

漢口北岸原張南大營,天色將亮時田信入駐此營,南岸戰報也陸續傳來。

昨日江東軍猛攻黃權大營不成,又轉攻沙摩柯大營,田豫、文聘領軍救援,兩軍混戰到天明才各自退軍回營。

吳軍沒占到便宜,漢軍也沒想到吳軍敢夜襲,沙摩柯所部遭受重創,幾乎打出了一比一的交換比。

田信握著黃權發來的戰報,以南岸各營的儲備,軍糧還能度支八日。

除了特殊的據點會積存大量糧食外,前線各營不論補給運輸輕松還是艱難,基本上都是小份額多批次的補給方式。

北岸軍隊守住漢口,哪怕水師戰敗,北岸軍隊也能安全後撤;可南岸軍隊真不能撤,一撤就敗。

所以,等孫權反應過來,吳軍會傾盡全力圍困南岸大軍。

黃權應該會交替撤軍到夏口一帶,防守的營地越密集,那吳軍需要封鎖的範圍就越小,吳軍兵力也能集結起來,形成更厚的包圍圈。

真正決定南岸漢軍命運的應該是另一場水戰,漢軍打贏,黃權、田豫補給暢通,吳軍包圍也難起效果。

只希望後方的糧秣不要再出現火燒烏巢之類的事情,不然南岸大軍就完了。

“君侯,魏軍前鋒已至二十裏外!”

探騎來報,田信收斂思緒:“各軍披甲,出營列陣。”

劉備大營,關羽抵達時劉備正仰躺在床榻上,床榻四周垂掛素紗帷幔,劉備則從大帳天窗看外面的雲彩。

關羽脫了靴子,腳步輕緩靠近:“陛下?”

“朕無礙,雲長近些說話。”

關羽靠近,坐在床榻邊,就見劉備拿起一邊的木刺遞出:“刺客所用,乃營中竹片,銳而易折,實在可笑。”

木刺入手,關羽眯眼觀察,這是一片普通的竹片,表面粗糙,是新劈裂的新竹。

除了頭部有少許幹涸血跡,再無別的東西,沒有塗抹毒物、汙穢的跡象。

劉備揭開絲絨被露出腹部包紮的傷口,指了指傷口所在:“他只刺傷了肚皮,還以為會刺穿腸肚,不想沒能深入。”

關羽沉默不語,劉備情緒低落:“我已知李嚴擅自撤軍之事,難道形勢已惡劣到這般地步?”

關羽始終沉默,劉備緩緩說著:“自東征以來,雲長在前,朕左右卻無幾個能說話的人。親近舊臣或統兵於前,或留守益州看守門戶。轉眼間,反倒成了孤家寡人。雲長,你說那日孝先可是察覺到有人欲謀刺朕?”

“應不會,他若察覺,自會向臣示警。”

關羽開口,又說:“陛下可隨水師回歸江陵,臣與黃公衡斷後。”

“如此撤軍,朕心不甘。”

劉備扭正頭去看天窗外的天色,語氣幽幽:“朕在等烏巢失火的消息。”

“陛下,如今不是與鼠輩慪氣之時。待收容兵馬,明年再戰就是。”

“雲長,朕恐怕等不到明年。”

劉備閉眼,淚水從眼角淌下:“我憂慮翼德,我應再三告誡翼德。翼德輕而無防,又年高力衰,若左右生變,他如何能躲?我也不該讓孝先斷後,雲長,我欲遣騎士接應孝先,還請雲長以水師運往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