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責任

兩個交契深闊的好友,一個被女婿殺死,另一個處心積慮,不擇手段要殺死自己女婿。

觀察著木橋旁邊的戰場,關羽難以釋懷,惆悵莫名,自己終究是老了。

如同一頭年老的猛虎,宛若擺設。

張遼……終究沒有給自己面子,似乎就沒顧慮過自己可能發起的報復。

既沒有舉兵響應,也沒有做出有默契的怠戰舉動,反倒一環套一環,一心要除掉自己女婿。

為此不斷踐踏戰場底線,破壞自身在漢軍陣營的印象,是為了向魏國表忠心,還是僅僅為了激怒田信,取得勝利?

說到底是自己老了,若還年輕,張遼敢這麽不顧一切的設計?

關羽漫步走訪,詢問戰況發展,田信已脫了盔甲,正由軍醫為身前、背後敷藥包紮,也紮起大帳遮蔽灰塵,由軍醫為蒙多處理傷口。

龐林也抵達這裏,他已得到田信皮匣裏的關羽密信,此刻冷著一張臉迎接關羽。

若不是為了接應冒險出擊的關羽、張飛,北府兵怎會打的這麽急促?

“士衡這是何必?”

關羽心虛,用溫和語腔解釋:“未曾料到文遠劍走偏鋒圖謀孝先,某本欲以奇兵繞後,圍堵張文遠於葉縣,屆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得文遠所部。如此賊軍上下驚疑不定,正利我軍施展拳腳。”

“宋公自有計較,何必解釋。”

龐林舉止冷淡,不止是龐林,在幔帳裏聚集待命的一些北府軍吏對關羽普遍缺乏熱情。

前軍走古鴉路襲擊楚郁關、魯陽關沒有問題,關羽本人率軍也沒有問題;派遣右軍、張飛抄擊楚郁關也不存在問題。

唯一的問題跟馬超的性質類似,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北府兵。

魏軍夜襲,夜裏無法隱秘聯絡交流;可天亮後卻沒有第一時間聯系、溝通,本就違背了默契。

北府吏士面有幽怨之色,關羽臉面更掛不住,徑直來找田信,田信背上七處創口剛被包紮好。

他來時,田信正觀摩一條被他斬斷的伏兵槊刃,都是精工鍛打,握在手裏有點像單薄、纖細的鐧。

腦海裏卻在思索關羽,馬超順風就浪的秉性,這幾乎是通性。

也有區別,馬超企圖以既定事實牽動自己去打輔助,由自己配合,負責補位。

關羽這裏哪怕當上大將軍,沒有脅迫自己打輔助、拾遺補缺的意思,可遇到張飛時,依舊忍不住想浪一把,賭一局。

說明關羽不服老,說明張飛也不服老。

為了證明自己不老,兩個人一拍而合,臨時搗鼓出一個奇襲來,還為了隱秘,故意囑咐裴俊在自己進攻前才告知……告知自己打佯攻,牽制張遼主力,等他們好消息……

也虧他們膽子大,如果一起陰溝翻船,後果不堪設想。

易地而處,站在關羽、張飛的角度來看,駐屯摩陂的曹洪,及所部近衛軍團算什麽東西?

別說兗豫二州征集、拼湊的近衛軍團,就連駐屯雒陽的張郃中軍、禁軍軍團也不放在這二位爺眼裏。

就是敢浪,有信心浪,不怕曹洪,也看不起曹洪。

田信、馬超在側,總能把張遼牽制住……所以這算不得冒險,田信眼中也不算冒險,自己也有信心這麽幹。

可關羽、張飛年紀終究大了,不缺做這種事情的勇將,偏偏要親自下場。

理解他們的信心,理解他們不服老的心態,可一根刺紮在田信心口難以根除……這兩位大爺缺乏責任心。

這種責任心,當代人普遍缺乏,這才是一個個順風就浪的飛起的根本原因。

宛若賭徒,碰到機會沒有幾個能克制,區別只是有心態好壞的區別,有無賭品的區別。

沒有濃厚歷史的沉澱,沒有厚重的門風熏陶,當代人很難有責任心。

所以一個個賭徒一樣的個性行為就可以解釋清楚了,這是自己終究融不到這個時代的障礙。

帷帳裏,田信見關羽進來,手裏握著的二尺長斷槊朝腳前一甩,斷槊沒入沙土中半尺。

他剛起身,關羽闊步而來,扭扭捏捏好像說不出口:“連累孝先了,確是我考慮不周。”

一個不服老,愛面子的人肯認錯,已經很難了。

可認錯有什麽用?

田信也認錯,眉毛沒精神:“是我疏忽大意,才讓張遼計謀得逞。”

龐林、楊儀跟在關羽背後一同進來,見田信一句話噎的關羽無話可說。

難道讓關羽爭一句說錯的是自己?

關羽嘿嘿然幹笑,隨即斂容正肅神情,一副討論公事模樣:“今葉縣已降,張文遠西走堯山,左軍拱衛澧水,右軍進圍昆陽。我欲集結各軍進逼伊闕,迫使曹洪出戰。”

沒時間跟張遼打山地攻防戰,這是開戰前總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