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猛仲達夜襲漢家營

滍水上遊的山區還在持續落雨,以至於滍水暴漲,約平時三倍流量。

激流洶湧,南北兩岸都設有漢軍崗哨,夜中往來傳令、巡視,一切太平。

然而魏軍從上遊魯陽出發,乘坐草筏而來。

不止是駐屯摩陂的曹洪部出動,就連張郃也在二十七日急行軍參戰。

魯陽以北路況漢軍偵查有限,根本不清楚魏軍的戰前準備。

張郃與中軍集團在雒陽,在伊闕關以北……可伊闕伊闕,是伊水之關闕。

於是二十七日清晨張郃麾下三萬步騎乘船走伊水溯遊而上至陸渾上岸,陸渾至梁縣路程一百裏,皆是宛雒馳道,本就有防雨排水措施,沿途又設立站點儲備草束。

這一百裏路程雨後受損輕微,坑窪處投草鋪墊,大軍暢通無阻。

從陸渾經陽人聚之後抵達梁縣,梁縣就在汝水岸邊。

二十八日午前,張郃前鋒至梁縣,從這裏乘船順汝水往東南方向的郟縣、摩陂行進;隨後又沿著南邊的父城向南進發,當夜抵達滍水東支流上遊。

而司馬懿在二十八日夜間自郟縣出發,乘船向東南的魯陽順暢行軍,隨後大軍飽餐後,制作簡易的草筏,沿滍水西支流參戰。

一場秋雨,盤活了汝水上遊各支流的水運力量,也讓早有相關準備的魏軍沒有受到降雨影響,反而高速移動。

張郃不是來救張遼的,最起碼出兵時不是來救張遼的,他是來穩定跟曹洪看場子的。

張遼敗的太快,若不是大雨阻礙漢軍腳步,恐怕曹洪手裏的集結的近四萬軍隊就崩潰了。

不需要田信帶人去攪亂中原,曹洪麾下的近四萬衛軍已到了崩解邊緣。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你如果是中原的百姓、寒門,突然被強征入伍,去跟這四五年裏連戰連捷的漢軍對壘,就問你慌不慌?

持續的訓練、軍法,可以讓你安心待在軍營裏。

可突然天下聞名的前將軍、晉陽侯張遼兵敗如山倒……本該出現在西線戰場的張飛出現在宛口,就出現在自己百余裏外,你是曹洪麾下的吏士,你怎麽想?

普通軍士是沒有思考能力的,他們或許連張飛是誰都不怎麽清楚,他們只關心能不能打贏,能不能活著見到家人,家人是否太平。

可中低級軍吏有思考能力,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軍吏階層思想驚疑、混亂,這種慌亂情緒迅速彌漫於曹洪麾下各軍。

已經到了張郃不出動,曹洪所部就會崩解的惡劣地步。

如果曹洪的衛軍集團臨戰崩潰,必然會導致前線夏侯尚、曹休二部受到極大的士氣打擊,連鎖崩潰不是不可能。

更為惡劣的是崩解、潰逃回鄉的潰兵會迅速散播惶恐情緒,讓兗豫二州頃刻間秩序崩潰,士民會爭相逃亡。

就連派遣的官吏,也會棄城而走,這樣一來各郡各縣淪為散沙,漢軍傳檄可定。

形勢就是這麽的惡劣,已經到了張郃不得不救場,司馬懿不得不親自率領督軍的本部兵參戰激勵士氣的地步。

必須打贏一場,不然張郃來了也只能穩定一時。

否則劉備出宛口,勢必會向兗豫青徐各郡發檄文……誰也不敢保證各郡郡守、將軍能忠誠於大魏。

唯有打贏一場,展示己方軍事實力,才能讓中原、青徐、河北、關隴士族、豪強們保持觀望態度,不至於像南陽豪強那樣迅捷的改頭換面。

這是勢在必行的一仗,也是破釜沉舟的一仗,何況夏侯尚已經出伏兵,必須要接應。

不然夏侯尚伏兵出擊失利,浪費張遼秘密遺留的密道,那戰後追究,曹丕肯定會問責。

司馬懿沒有更好的選擇,也沒有第二條路。

他拿出家傳的勇氣,就趴在草筏上緊緊抓著困束草筏的繩索,與其他吏士一樣,在黑暗中漂流。

只能暗暗祈禱,希望祖先的厄運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滍水橋!”

“司馬督軍,前方就是滍水橋!”

黑暗中,旁邊草筏上一名軍吏低聲呼喊,司馬懿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也看到了滍水橋兩岸紮立小寨的漢軍篝火。

“口銜枚,噤聲!”

“口銜枚,噤聲!”

就連司馬懿本人也掏出一枚濕漉漉的木枚放嘴裏咬住,哪怕此刻漢軍往溢漲的滍水中射箭,中箭魏軍也發不出聲音。

過滍水橋時,橋兩頭小寨裏豢養的獵犬狺狺狂吠。

大約也是此時,北府兵營地內,田信豢養的五頭半大老虎連連長嘯,沉睡的田信突然睜眼。

“君上?”

夜中值守的張溫起身拱手:“興許是虎房受驚,才有虎嘯。”

“不,向右軍、前軍、左軍示警!”

田信口吻嚴肅:“不必派發使者,我料魏軍已然設伏,舉火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