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破釜沉舟

沒有時間去見關羽,也沒有時間去見劉備。

歸程二百裏路,沿途三十裏一站,五十余騎候命等待,交替護送田信高速返回北府兵陣地。

田信沿途不斷換馬,以騎兵策馬奔騰的速度行進,這是僅次於沖鋒的速度。

葉縣,關羽夜中小憩,從噩夢中驚醒,一雙眼睛瞪圓,詢問值夜的王甫:“適才夢中見龐德,若非孝先、定國相救,我險些遭龐德擒捕。猶記得龐德破口大罵……這是何征兆?”

王甫為關羽端來溫水,沉吟說:“夢中見亡者,多應吉兆。”

作為襄樊之役的經歷者,戰役計劃者之一,王甫緩緩講述:“宋公敬重龐令明,今我軍大勝在即,為龐令明生憾,故有此夢爾。”

關羽擡手撫須,胡須更顯稀疏,飲水後沉思,微微頷首認同這番解釋,確實為龐德而感到惋惜。

如今北伐大業將要成功,對龐德的遺憾更深厚了。

“如今幾時了?”

“晨未鼓,約在三更六刻左右。”

王甫回答時裹緊袖口,走出城樓去看,不由眉頭淺皺,隱約可見城頭各處火堆有一種朦朧感,仿佛籠罩一層淡淡的白羅紗網,這是要起霧的征兆。

他回到城樓內斂容:“宋公,今日或許晨霧較濃,不可不防。”

曹真本陣,不久這裏也得到前線各處匯報的起霧軍情,晨霧是正常現象,霧的濃厚常有變化。

他眺望堯山方向,那裏烽火訊號已漸漸模糊。

曹真長舒一口氣,遣人招來司馬懿:“仲達,前將軍或許已然殉國,越明日,不見堯山狼煙,軍中必嘩然。”

司馬懿端茶暖手,眉目肅然:“大司馬可有良策?”

現在派遣精銳部隊縱火焚燒滍水東橋、西橋,漢軍唯一能發起追擊的是魯陽三關近萬守軍。這部分漢軍肯定參與了對張遼的夜襲猛攻,勢必疲倦,很難發起強勁的追擊、阻擊。

所以燒橋的話,絕大多數軍隊還是能帶回伊闕關的,可大量的器械、輜重只能遺棄。

曹真左右衡量……丟棄輜重、器械也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中原籍貫的吏士群起反戈,到那時山崩海嘯一齊湧來,洛陽八關可擋不住。

想不明白,自己在西線打的有聲有色,怎麽中線、東線就一團糟,不僅漢軍二出宛口,吳軍也敢淮水泛舟。

弄到現在中原易幟,真的想不明白中原局勢怎麽步步敗壞到這一步的。

所以軍隊不能撤,一旦後撤,勢必自下而上,自內而亡崩解,平白便宜漢軍。

曹真又看帷幕外緩緩卷動的霧氣:“仲達與漢軍夜戰一場所獲頗豐,晨霧若凝而不散,我軍可有機會突破滍水?”

突破滍水不難,漢軍沒有兵力維持完整的滍水防線。

他的意思是問霧氣散盡前能否突破滍水防線,將張飛、虞翻兩支守橋漢軍分割、包圍。

七八倍的軍力優勢,只要突破防線,全軍突進,足以一邊分割、圍攻這兩座營,其他軍隊向葉縣、劉備大營發動沖擊、襲擾。

整個宛口戰場彼此交錯、混在一起,只要擊破劉備、關羽、張飛任何一個人,那魏軍士氣將得到巨額的恢復,和提升。

曹真所問,司馬懿不由想到那晚夜襲吳懿,臉上的表情更嚴肅了。

漢軍士氣太高了,吳懿戰死後,硬是反撲奪走吳懿屍首。

不過夜色、霧氣都有遮蔽效果,己方數路出擊,某一路遭受重創,短時間內也不會影響其他幾支軍隊的進攻秩序。

“大司馬,我軍鼎盛,破滍水易,難在昆陽、葉縣。”

司馬懿言辭懇切,不做保留:“強渡滍水後,我軍無處立營,若不能破漢軍樞要,則有覆亡之險。”

“是呀,如今之計唯有破釜沉舟。”

曹真詢問:“我欲傾力以赴不留退路,仲達以為如何?”

司馬懿是全面負責禦史台工作的禦史中丞,上司王朗就是個擺設,又是督軍,各軍的監軍多歸司馬懿節制。

這麽大,又如此決然的攻勢,必須得到司馬懿首肯,曹真才能發動。

至於請示曹丕……已經來不及了。

漢軍太過險惡,偏偏在這個關鍵節骨眼圍殺張遼,做好渡河強攻的魏軍已經沒了退路。

要麽攻破漢軍防線,要麽一潰再潰,軍心戰意徹底被漢軍打崩。

這是破釜沉舟的一戰,不存在預備隊。

強渡滍水發動進攻,全軍出動攜帶進攻器械,為了保證攻擊效率,一切能調動的軍力都會投入,不能蓄力留預備隊。

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刻裏,壓陣的預備隊沒用。

一旦戰敗,預備隊不能收容潰敗士兵,不能阻斷追擊之敵,所以預備隊現在沒用。

就算有預備隊,也是驅趕軍隊渡河參戰的預備隊、督戰隊;這樣的預備隊是起督戰作用的,不能跟在大軍背後運輸木料,沒有木料就無法在南岸建造新的營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