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預謀

廖立是荊楚高才,少年聞名於州郡。

論年輕時的影響力,同年齡階段裏只次於諸葛亮、龐統、馬良,歲數略大一點的習禎也能壓住廖立。

這是個常常自以為只比諸葛亮差一籌的人,雖然在呂蒙手裏丟過長沙郡,劉備不予計較轉任為巴郡郡守,廖立在仕途方面始終沒吃過大虧。

沒吃過虧,終究丟過一郡之地,後來幾次軍事行動都沒廖立的份兒。

被諸葛亮、馬良甚至繼承鹿門山影響力的龐林壓一頭,廖立表示情緒穩定,可被李嚴後來居上壓一頭……憑什麽?

人爭一口氣,虞翻戰死留出的空位,高層之中唯一適合的人就剩下廖立。

現在勸說廖立已來不及了,畢竟劉備的任命詔書已通過尚書台發表。

難道派人設伏,打斷廖立一條腿?

不行,沒有不漏風的墻,除非自己親自動手,否則勢必泄露。

而自己動手……遠遠一箭射傷廖立也能解決問題,可自己射術不精,萬一射死怎麽辦?

不能更換廖立,也要延遲廖立,廖立的性格與張飛不合適。

夏侯獻這個張飛、劉備共同的女婿本可以派到張飛身邊,可劉備將夏侯獻征為羽林中郎將,帶著這小兩口回益州去了。

高層的職務調動,受一定的慣性影響;中層核心人員,自己有自己的看法,劉備、關羽也有他們的看法。

就跟摸牌一樣,就這些牌,劉備優先權最高,劉備先摸,摸走後,自己就只能摸其他牌。

田信考慮解決辦法之時,關姬提議:“夫君,廖公淵赴任之際會自江都中轉,可否邀來做客?”

有些按奈不住,關姬搓搓手,眉目間有光彩綻放:“於情於理,廖公淵北上赴任,是該請教父親和夫君。只是父親與廖公淵關系不睦,廖公淵恃才傲物不肯屈服投帖,父親亦不願惺惺作態。夫君就在近處,理應與廖公淵一敘,談論中原局勢,交接方略。”

田信吃一勺肉粥,順著思路推敲,橘林館是自己地盤,廖立不小心滑倒,摔傷不能赴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自己醫術莫名其妙的荊湘第一,自己肯出手醫護廖立表達歉意,那廖立會拒絕?

與新任武陵郡守田紀交接政務、倉儲後,廖立就乘船來到江都。

按官制,他是侍中,理應留在劉備身邊擔任顧問、幕僚,為國務出謀劃策;侍中的參政、議政職責,發展後就是魏國的門下省。

也是因這個侍中身份,廖立才不同於尋常郡守,相當於預備的九卿,所缺不過功勛而已。

也因為這個侍中身份,廖立途徑江都時就參拜大將軍關羽一事時有所為難。

按官制,他能算是天子近臣,見官大一級,現在依舊以侍中兼任大司馬長史,行右護軍的身份隸屬於張飛,充當副手。理論上又是軍吏,理應參拜關羽,確定彼此指揮關系。

廖立不願意主動低頭,擺著架子等待關羽主動邀請他;另一個調職的零陵郡守習珍後來居上,按著流程拜訪大將軍關羽後,又來拜訪江都尹李嚴。

習珍調任城門校尉,不是成都的城門校尉,是江都的城門校尉,執掌江都各門司馬、門侯及城內十二都亭的亭長。

許多方面都在做準備,益州的事情捋順後,如果打下關隴……那成都方面的中樞集團遷移路線就要提前規劃。

劉備走陳倉北上,直入長安不存在問題,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劉禪為首的留守朝廷班底就沒必要走險峻、難行的蜀道去關中,理應走最順暢、快捷,運輸成本最低的水道來江都,坐實江陵的南都地位。

然後劉備從關中向雒陽進擊,劉禪統率關平、張苞出宛口,會師夾擊雒陽。

將最後一筆濃厚的軍功分一半給劉禪,為劉禪樹立部分軍事威望,也讓他了解軍旅辛苦。

這也只是一種規劃的方向,未來的事情沒人說得準,如今未雨綢繆。

習珍來頭很大,終究是鹿門山一系,與李嚴見面時氣氛相對輕松。

他是來抓江都城內治安、秩序的,要在劉禪來之前,把城內打掃幹凈,保證不出意外。

這個職權重,身上責任也重。

送走習珍後,李嚴是真松一口氣,自己這個江都尹可能是最輕松的尹。

看看西漢的京兆尹,東漢的河南尹,這都不是人能幹的,隨便一樁案子都能牽扯勛戚、百官。

尹,是九卿的跳板,而四方將軍等同卿位。

可劉備前腳晉升江陵為江都尹,後腳關羽就入駐江都,李嚴只能低頭做事,哪裏敢擺三獨坐的架子?

三獨坐,即朝會時司隸校尉、河南尹、總管禦史台的禦史中丞三人,有別於公卿百官的班列,這三人另起班列,獨坐已示權柄、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