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噴子

濘濛細雨後空氣鮮潤,田信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睡醒後感覺身心空蕩蕩的,無憂無慮,也沒力氣,只想張開嘴讓人喂飯。

“留阿平在丹陽,實屬今年我第一英明決斷。”

側躺,田信懶洋洋說著,從窗戶可見東北方向將軍山為山嵐遮蔽,甘寧墓所在半山腰有青黑炊煙升起。

將軍所化之鬼必為厲鬼,遠近漢夷百姓都會祭拜這種比較厲害的鬼魂,以求庇護,使驅逐其他鬼魂、邪氣。

故各地多有將軍廟,甘寧百騎劫魏營,武名冠絕江東。

本人祖籍又在荊州,也在荊州活動過,故更受推崇。

以至於漢夷百姓相聚祈禱,李嚴也上奏朝廷,請求將甘寧廟列為正祀,劉備臨走大筆一揮同意此事,如今甘寧受封荊山之神。

劉備一走,田信渾身上下都舒坦。

眺望片刻將軍山下正修建的荊山山神廟,關姬就端來熱好的飯餐,忽視田信那句不著調的調侃。

有了子嗣,田信看清了自己的心態,關姬也有些變化。

除了生育孩子帶來的固定變化外,對自身地位也在重新有了認知變化。

尋常民婦的底氣來源於父兄、夫婿、子女,以及自身能力帶來的影響力。

如果娘家人跟夫家人都強勢,作為兩家之間的橋接,民婦地位也就重要;如果娘家人、夫家人都平常,那這樁婚姻也就平常,民婦又能力有限,所以唯一靠得住的支撐便來源於子嗣。

越是可憐無助的婦女,就越將兒子視為依靠,仿佛沒了兒子就沒法活。

在弘揚孝道的時代裏,她對兒子有影響力,可以指揮兒子去做什麽,不做什麽。

貴戚女子也是一樣,只是貴戚之間婚姻象征意義更大,所以貴戚女子反而不怎麽依賴子嗣,協調娘家、夫家的和睦,才是本職所在。

而身處高位,有資源、空間去發展自己的事業,擁有屬於自己的影響力。

摸著良心想一想,關姬需要這個兒子做回報?

不需要,哪怕沒有生育能力,她的地位也無可撼動,只有她饋贈子孫的份兒。

給了兒子生命,再給種種一切……完全是在付出,偏偏這個小東西一整天不讓人省心,連睡覺都難得安穩……真的不是很討喜。

與其天天帶著這個擾人清凈的小家夥,還不如留在丹陽邑交給乳娘撫養。

同在一個世界,可人和人是不一樣,家庭和家庭是不一樣的。

田信已經可以確認,如果以後真有某個兒子觸及底線,自己做得出大義滅親之事。

權力、資源就握在自己手裏,不需要兒子幫忙做什麽……準確來說,辛苦創業時能幫忙的兒子,跟創業後生出來的兒子,是兩種兒子。

不是自己無情,而是身處高位,不需要自己有情。

感情相互發展是一種互動,不需要自己付出感情,今後的兒子們自會圍繞著自己盡孝、努力。既然如此,有限的感情更應該作為一種獎勵,有選擇的付出。

按現在價值觀念,自己養幾十個妾媵婢女,在關姬眼裏就跟養幾十個紙片人一樣。

一樣的,紙片人是沒人權的,不僅要伺候自己,還要伺候關姬,惹關姬不高興,撕了就撕了。

豢養大規模的妾媵,也算是兩漢的特點,是權貴、豪強誇耀自身地位的點綴品。

就連十常侍之流也熱衷於這種風潮,自己在宮裏當差,家裏養十幾個、幾十個妾媵好吃好喝供著,養到白發蒼蒼終老於莊園。

大概就跟豪車一樣吧,開不開是一回事,有沒有是另一回事。

自己在改造時代,時代也在同化自己。

不納妾,征戎在外也不碰女子……自己沒什麽,可關姬則被嘲笑,莫名其妙戴了個善妒的帽子。

關姬自然惱火,這種悶虧還不好去辯解。

年紀堪堪十七的關姬怎可能沉得住心照顧兒子?她更想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不管是幫田信處理政務,還是跟著一起外出巡查,她都能充滿熱情。

反倒留在家裏,則悶悶不樂。

整日有人陪著,有事情做,比帶孩子有趣百倍。

現在的田阿平是啥?說難聽了,就是個會哭的屎蛋蛋……簡直沒法看。

田信用餐時,她翻閱公文,這都是北府處理後謄抄的副本,發給田信這裏閱覽的;也只有少部分是李嚴謄抄、摘錄的其他公文,是李嚴覺得有用,送來讓田信了解的。

漢軍軍權已經劃分完畢,只要維持這種平衡,不給世家、豪強插手機會,那這些人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李嚴身為南陽人,自然清楚南陽豪強底蘊豐厚;結果被北府摧枯拉朽解決了。

全體執行分戶法,分戶後家資高於五十萬錢的打包遷移到江都尹;同時完成了檢地、戶口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