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廷尉

鄧城,田信接受陸議、彭羕、徐祚、張溫等人的述職。

行軍長史彭羕就任以來時間不長,也無所建樹;護軍、侍中廖立在橘林館養病,北府政務就落到留守長史、兼任鄧國相的陸議身上。

陸議又兼管鄧國政務,徐祚掌握南陽郡政務,郡縣物力征發、調運再分配,是無法繞過這兩人的。

兩郡之地終究不如全盛時期的南陽郡,陸議兢兢業業打理政務,並無疏漏之處,堪稱無可挑剔。

其實最難的不是陸議竭力奉公、精明能幹;而是田信願意信任、放權。

簡單述職後,田信分別進行談話。

最快今年秋收,最遲明年春耕後,劉禪與朝廷班底將遷移入駐江都。

朝廷不偏安,隨時都可以因為前線勝利而還與舊都,那麽就該充實職能。

己方已經撈到一個太仆卿,獲得了未來關隴地區的馬政管理權,還得到了一個可有可無制造車輛,並制定相關標準的權力。

政務是相府的事情,現在唯一能插手、爭取的只剩下監察。

司隸校尉位高權重,除了三公之外,余下官職都在其糾察範圍內。

還有負責禦史台實際運轉的禦史中丞,禦史中丞名下有兩個治書禦史,這是負責解釋全國律例、條款的職務。

抓住禦史中丞,就抓住了許多條律的解釋權;同時各郡的巡查禦史……即刺史,名義上也是歸禦史中丞管的。

最後是廷尉府,這是個審判機構,得罪人的地方,也是最終收拾人的地方。

朝廷職能擴充,對別人來說是隨波逐流,田信眼裏這是個保一爭二的事情。

“自惠恕入漢以來,不論朝野或是敵國,無不稱賢。”

田信與張溫垂釣於蓮池邊,講述道:“太子歸江都已是定局,朝廷各司日益豐滿。遠近皆有推崇惠恕入朝,為漢效力者,我不好拒絕。”

現在名義上張溫還是自己的家臣,這種舉薦賢良家臣給國君的事情實屬春秋慣例,司空見慣不算離奇。

張溫也是沉默,長久的執法生活已讓他養出威嚴氣度,已不是當初落魄荊州,為報家仇卻無力聲張的孤家寡人。

現在張溫執法嚴明、公正的名聲已經蓄養成型,宛若一口利劍,已到了朝廷不得不用的地步。

不用,就無法服眾……張溫不上位,其他人就坐不穩。

現在大家也都是要面子的人,朝野誹議不絕,也沒臉去搶那個位置。

正是因為有張溫,自己才有保一爭二的底氣,這個一,是張溫自己掙來的。

田信思索間就見張溫略有傷感:“無有主公庇護,焉有臣之今日?臣能申肅律令,皆賴主公授我獨斷之權。朝中紛紛擾擾,猝然入朝難展拳腳,恐折主公名望。”

“無礙。”

田信臉上沒什麽表情:“凡是依法而行,若有阻礙,就以法度治之。我自幼所受教養時,有一句話深深烙印在心。”

“還請公上明示。”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田信緩緩吐出這句話,目光略迷惘,又是譏諷翹起嘴角一笑,斂笑才說:“我以為當更進一步,王侯犯法,與民同罪。至於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之語……過時了。”

“有朝一日,我更想律令面前人人平等。”

田信見張溫面容微微有變,繼續說:“我無心爭奪司隸校尉一職,此殺人之職,此非殺人之時,奪來無益。禦史中丞又牽連廣泛,事務繁瑣,看似權重,實際也難有作為。倒是廷尉執掌殺人活人之權柄,更該交由可信之人。”

張溫微微頷首,緊咬下唇,默默把這些話記在心裏。

田信察覺魚竿抖動,手腕抖動揚杆挑起,一條一尺半的魚兒咬鉤,半空甩著尾巴。

見此不由露出笑容,這一輪監察、律令方面的職官擴充,自己什麽都不要,就要一個廷尉。

現在是南漢新立,廷尉府的每一樁判決,都是今後判案時可以援引的先例。

如果現在打好基業,可以省去未來無數的苦功。

張溫最終還是點頭,放下魚竿,側身拱手:“臣入朝履職,恐難時時受主公教誨,懇求主公賜字。”

田信不做猶豫,當即筆墨伺候,寫下六個字用印後交給張溫:“上不正,下參差。”

“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屋坍塌之理。律法,實乃國之筋骨,惠恕不可不慎。”

“臣張溫恭謹受教。”

張溫雙手捧著,只覺得此物沉甸甸的,田信受業於漢博士,如此看重律法,今後廷尉府承擔的擔子很重。

田信攙起張溫,折下一片荷葉卷了魚送給張溫,送他至中門時詢問:“卿之後,誰可繼?”

張溫想了想手下的一眾校事中郎、校事郎:“主公,左校事周白公正勤勉又不失仁愛惻隱之心,可繼臣職。右校事呂定執法嚴酷,尊上而不恤下,不可用之以專。”